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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甲冑加身的武將,穿堂過室如入無人之境。門房還在聒噪, 被他身後副將揚手一格, 格開了好幾步遠, “樞密院連同控戎司捉拿反賊, 識相的就讓開,否則就地正/法。”
門房嚇得不輕,在抄手遊廊下停住了,府裡當值的丫頭小廝們,像雨後的蛤/蟆骨朵兒紛紛冒頭,不知究竟出了什麼亂子,一個個竊竊私語著,向銀安殿不住張望。
王府是縮小的宮城,銀安殿就如太極殿,是這府邸的正殿。公主接受封賞或有重大儀式,都是在這裡進行,如今要入罪了,應當也是在這裡。人到了一定時候,對將來的一切都會有強烈的預感。行賄南玉書一事被揭發,從抄沒南家到重兵包圍公主府,裡頭有一刻時間容她準備。拿人拿進二門裡,那是尋常犯官的境遇,至於皇親國戚,入昭獄之前向來都有寬待,至少不像南玉書似的光著膀子被拖出來,那是留給這些貴胄最後的體面。
公主在銀安殿恭候,霍焰帶人行至殿門前,抬手示意眾人止步。一大幫子赳赳武夫闖進去捉拿一個女人,實在沒有必要。他提起袍裾獨自進門,邊行邊喚了聲公主,“霍焰奉命,請公主移府問話。”
可是銀安殿內寂寂無聲,唯有更漏滴答,泛起輕輕的一片迴響。
燭火顫動,照出滿殿華美的陳設,濃豔到了極致,有種靡廢的氣象。厚重的帳幔垂掛著,偶爾有風吹過來,吹動杏黃色的流蘇,回龍鬚盪漾,如同美人撥絃的玉指,柔若無骨,纏綿悱惻。
然而美則美矣,死氣沉沉,並且這種氣息越來越濃,直到他行至落地罩後,發現了頭頂飄蕩的裙裾。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個曾在三軍發兵戍邊前,在看臺上大喊大叫胡亂奔跑的小女孩,現在靜靜懸在一根綾子上,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要說這帝王家,可能她是唯一一個敢於顯露真性情的人。可惜這真性情太過鋒芒畢露,最後變成了繞在頸上的索子,二十年的人間之行,是一場孤獨的旅行。
他輕輕嘆了口氣,回首叫來人,“暇齡公主畏罪自盡,報錦衣使,可以就此結案了。”
底下人領命去了,他扯落一片幔子鋪在地上,讓人把屍首放了下來。盛極一時的公主,以前誰敢定眼瞧她都是罪,現在卻躺在這裡任人搬弄,細想起來確實悲涼。
他蹲踞一旁,檢視她頸部勒痕,倒發現了一些耐人尋味的地方。自縊因自身體重的關係,分量下壓,勒痕應當位於頜下靠近耳根這一片,可她的分明有異,勒痕不是縱向,走勢竟然是平的。這就說明死因未必是懸樑所致,更像是勒斃。死後血液凝固再被送上房梁,所以至始至終只會產生一道淤痕,這位公主也許本身並沒有想去死,一切都是別人強加的。
他站起身,越發感到悵然,爭權奪利,戰敗後就是這樣結果,不過早些晚些罷了。死因蹊蹺,兇手不明,是太子的手段還是宿家所為,恐怕不會有論斷了。
中路上傳來急切的腳步聲,他回身看,星河提著袍角匆匆趕來,到了跟前神色怔忡:“怎麼自盡了?”
終究是辦過案的,頭一件就是驗屍。公主頸上的勒痕她也看見了,咦了聲待要翻看,被他阻止了。帷幔一掀,把屍首嚴嚴蓋上,他說:“就這樣結案吧,如實呈報皇上,公主畏罪自盡了,宮裡至多發內府料理喪事,別的不會再管。”
星河怔怔立在那裡,早知道帝王家是沒有什麼冷暖可言的,但是親眼見證了,還是忍不住感到悽惶。
公主被隨意包裹起來,像個物件似的讓人抬了出去。霍焰見她還回不過神來,調侃道:“怎麼?生死之於宿大人,有那麼重要嗎?”
她勉強笑了笑,“霍大人何必呲打下官呢,我也是奉命行事。”
從殿裡出來,晚風很涼,夜已經深了。公主的身後事要等內廷下令料理,這府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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