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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冬寒時,霸相府滿府去山莊裡粿寒,結果第二天下了暴雪。旻國從來無雪,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那麼大的雪,興奮地像是個三歲的小孩子,明伯伯給她上早課的時候魂就飛走了。結果汪若戟彷彿早料到她會學不進去,早課也沒讓她上完,就允了她在山莊裡胡鬧。
她玩性大起,那是恨不得滿地打滾了,一頭扎進雪堆裡就不出來了,團了許多雪球到處跟人對打。打陳鷺,陳鷺不敢還手最後乾脆跑了,打陸叔,陸叔光笑。打明伯伯,愣是打不著。瞅著汪若戟坐在簷下秉茶,身後心腹正與他彙報什麼,他微微蹙眉。
她一時惡向膽邊生,團了個個兒大的,朝著汪若戟就砸了過去。
結果剛好那時日是王師傅執勤,他也不知怎地就沒攔著。
那雪糰子正中了汪若戟的腦門上。
老大一聲了。
滿院那是一片死寂,每個人的臉上從驚愕到發白不過一瞬間的事。那雪緩緩從汪若戟的臉上掉下來的時候,她還記得她的心就跟那雪進了衣服裡頭似的哇涼哇涼的。
“嘿嘿嘿嘿。”她乾笑,扭頭就想跑,結果被王師傅提溜著拽到了汪若戟面前。
汪若戟沒笑,還挺嚴肅地盯了她半天,許久放下茶杯,把她的手抓到了手裡。“別總孩子氣,注意點身體。”
那時,他的手好熱,好暖的。
像……
像什麼呢。
墓么么仰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幢別緻的院落。
夜風從那空蕩蕩的院落裡吹出一片花香,香香的,暖暖的,像他落筆時的墨香,像他秉盞的茶氣,像他翻開的書卷。
是啊。
她笑彎了眼睛,她想到像什麼了。
像那滿路荊棘,春已暖,花已開。
星光在她腳下濺起一路長河,蜿蜒至那院上簡樸的一塊木匾之上。
“琢心。”
她到了。
這是汪若戟的住所。
……
聖帝果然不會放過這裡,這處比起任何一個朝官的住所都要簡單上太多的二層小樓,裡裡外外被人搬了個透徹。甚至掘地三尺,連地基都被挖了出來。樓梯已經沒了,她不得不縱身一躍,踏著生滅力翻過闌干踏上二樓。
她拿出一個燈珠放在了房間的燈架上。
琢心苑雖然有天下第一苑的稱號,汪若戟雖又被稱為大隆最為貪腐的命官,但怕是世人也很難想象,他的起居其實簡單至極,甚至還不如一些鄉紳講究。
這二樓傍山而建,是他的臥房。可是他的臥房裡,一大半的空間都被書架所填滿了。汪若戟是一個極度自律的人,他不管多晚從書房中回來,也會在臥房之中再讀一會書。如今這臥房裡已經被人搬空了,為了防止有什麼機關,東倒西歪的書架都被砍成了稀爛,根本見不到任何書卷。這些書架上大部分都是汪若戟珍藏的各朝各代的詩詞名家之作,價值不菲,會被查收也是理所當然。
這樣一個被世人所詬病的大奸大惡之徒,會是這般潦倒落遢。
他的臥床前擺著一張正案,他時常秉燭熬夜。
有時候她都睡了,還見得他這邊亮著燈光,第二天與日光同熄。
可見他,仍是神采奕奕地已端坐在正廳,捧著一盞茶,慢悠悠的喝著。
有時候墓么么總是奇怪,你一個凡人,為何每次見他都神采斐然,溫潤如玉。
不管何時何地,他始終遊刃有餘。
——他洞知這人世萬物,像他知曉端著的茶有多熱那般平常,像他知他昨夜看過的那首詩是誰人所寫那樣輕鬆,像他知他永遠……不會錯。
不會輸。
她忽狠狠地攥緊了手指。
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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