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後 你我便是對方的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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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五年。
春日載陽,黃鸝鳴枝。
姜沃走進立政殿後院,見一株杏樹,不由止步。
金色的日光透過樹的葉隙投下來,斑點樣灑在地上,一晃眼倒像是落了一地的金色的小杏子。
媚娘扶著窗,傾身對她笑道:“怎麼不進來?”
姜沃就指著杏樹道:“姐姐還記得,宮正司正堂前院中也有一株老杏樹嗎?”
媚娘點頭,自然記得。
兩人隔著鏤花窗與遍地春光彼此相望,姜沃笑道:“就是這樣一個春天。我從姑姑手裡接過寫著宮規的竹櫝,奉命去掖庭北漪園。”
媚娘在窗後接過話來:“那是咱們第一次見面。”
自此,已然相伴十六載。
媚娘帶著笑意,目光一直注視追隨著姜沃步履輕盈入殿。
見她朱袍殷紅,面如素雪。
只覺心中歡喜之餘,更有安心沉定。
嘉禾送上春日宜用的扶芳飲。
說來,這扶芳飲還是崔家的秘方,被崔朝先送當時晉王,又送姜沃,現在已經變成了宮廷飲。
姜沃喝了一口想起來:“等我明日再帶幾張新方子進來。”
崔族長最近對待崔朝,那真是外頭的天氣一樣春光和煦,珍本秘譜流水樣送過來。
與之相應的,便是流水樣送進立政殿的奏疏。
只是這回,不再是反對,而是百官請立武宸妃為後的奏疏。
此時媚娘所居的後殿中就放著幾本奏疏,這是皇帝挑了幾本詞彩煥達雅緻的給她,讓她擱在後殿可以多看兩遍。
姜沃就伏案看起來。
論起文采好,果然都是熟悉的人名:許敬宗、李義府、還有……上官儀。
此時再看上官儀的名字,姜沃早沒有初次從媚娘手邊看到上官儀《投壺經》的驚訝了。
每個人身處的人生階段不同,利益不同,當時當下的選擇就不同。
此時的中書舍人上官儀,站在了支援皇帝立武宸妃為後的一邊,是符合他此刻身份和利益的選擇。
姜沃看著上官儀的名字,正好在心中重新告誡自己一遍:不要想當然,不要覺得人是一成不變的,更不能因自己提前瞭解他們,就放鬆警惕。
比如……她重新拿起李義府那份奏疏。
李義府狀告長孫無忌謀反這件事,雖最終三司(主要是皇帝親問)會審過,太尉無謀反事,但李義府也未曾受罰。
皇帝曾對媚娘提過一句:“若是朕與舅舅之間再彼此相峙下去,不知會到何等地步。”早有個了斷也好。
若再過幾年,只怕非今日情形了。
故而皇帝也未曾罰奏告的李義府與附議的許敬宗,再也不肯提起與舅舅相關的話,只當這件事到此為止。
但姜沃還記得李義府流露出來的一個不善眼神。
還未及下朝,她便想明白了緣故——大約是首奏立後事。
見姜沃一直在看李義府的奏疏,媚娘就道:“你更喜歡李學士的?我倒覺得上官舍人的更好。”
姜沃搖頭:“我也覺得上官舍人的更佳。”
她放下手裡李義府的奏疏——她會防範這個人的,向來是防小人要比防君子更慎重。
尤其是……李義府此人最擅長誣告旁人,若她沒記錯,史冊上曾於‘白江口一戰’大勝倭國百濟聯軍的劉仁軌,就差點被李義府給害死。
其實若是拋開政治立場不論,李義府這個人,才比之前各位‘邊疆遊’的宰輔,更應當去戍邊。
這個人,她會盯著的。
他若老老實實呆在弘文館校書也罷了,若是再違律法、構陷文臣武將,就只能請他也去守一守邊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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