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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要去見舅氏?”我問。
“嗯。”魏郯正在穿外衣,指指木架,“劍。”
我過去把劍拿過來,問:“急事?”
“對。”
我替他把革帶扣好,遲疑著開口:“夫君昨日還在病中,好得這般突然,舅氏覺察了怎麼辦?”
“覺察了又如何。”魏郯的臉色有點沉,把劍繫好,轉身朝門外而去。
我看著魏郯離開的背影,有些發怔。自從成婚,他行事為人都表現得十分沉穩,從不急躁,再大的事,他也能不動聲色。這一回,是我第一次感到他在真正的發火,並且矛頭直指魏傕。
心底總感到忐忑不安,我出帳去,問王暉魏朗方才來說了何事。
王暉也答不上來,只說魏朗進帳,他聽到二人議論的聲音,說什麼卻不知道了。
“營中有規矩,我等侍從即便守著帳門,議事時也不可靠前偷聽,夫人見諒。”王暉抱歉地對我說。
我頷首,只得回去。
一直等到下午,魏郯才回來,臉色不太好。
“出了何事?”我不想貿然去問,直接找到跟他回來的魏慈。
魏慈有些猶豫,想了想,對我說:“長嫂聽聽就罷了,勿傳出去。”
“我傳出去做甚,小叔但言無妨。”我說。
魏慈道:“丞相用荊州降將鍾源訓練水軍,前日,鍾源說北方軍士不慣船上生活,日夜漂泊,許多人至今仍嘔吐不適,建議丞相泊船之時以鐵索相連,將士可如履平地。丞相以為此計甚好,同意了。”
我不懂些許用兵的奧妙,想了想,道:“夫君不同意。”
“大堂兄當然不同意!”魏慈有些激動,“丞相也不知是如何想的!行軍打仗,講快講巧,如今雖是水上,可大舟相連,萬一有急情,鐵鏈羈絆,如何調動?水寨雖大,笨重不堪,再雄偉再平穩又有何用?”
我覺得此言在理,道:“夫君方才去向舅氏進言?舅氏如何回答?”
“丞相不肯聽!”魏慈惱怒道,“他說鎖船所用鐵鏈,乃是特製,拆卸簡便。又斥責大堂兄,說他從去年開始訓練水軍,這些人如今還不熟水性,乃是大堂兄有失!”
我心裡一驚。
魏傕竟當面說出這樣的話,無疑是將魏郯從前所做的全盤否了。
“丞相帳下還有眾多謀士,”我沉吟片刻,道,“他們都不說話麼?還有二叔……”
“他?”魏慈冷哼,“長嫂,實不相瞞。如今丞相帳下,人才多了,便人人都要爭個上位。從去年伐譚歸來,那班謀士就分作三派,一派支援大堂兄,一派力挺二堂兄,還有一派,凡涉及二人之爭,則輕易不肯言語。用荊州降將訓練水軍的辦法,就是二堂兄提的,此計丞相又甚是喜歡,他怎會反對?大堂兄就是感到這般形勢要誤事,才親自趕去勸說的,長嫂也知道了,丞相根本不聽。”說著,他嘆口氣,低低道,“長嫂,丞相乃弟伯父,他為人好強,這我是從小就知道的。從前還好,他有謙虛之心,決斷分明,故而大事能成。可這兩年,人多了,丞相開始獨斷,脾氣也越來越乖。弟總覺得,丞相不喜歡太強太出色的人,即便是親兒子……”
他瞥瞥魏郯的行帳,沒有說下去。
這意思我卻已經明白,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行帳裡,魏郯坐在案前,一動不動地對著鋪上面的地圖,似乎在鑽研,又似乎在出神。
我走過去,從茶壺裡斟一杯水,端到案上。
“四叔制了新船,夫君不去看看?”我輕聲道。
“是麼。”魏郯聲音淡淡,又看了一會,將地圖捲起,收到一旁。片刻,他深深呼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我。
“為夫的模樣,是不是真的像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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