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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阿元,心又沉下,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看到我的腳,臉色一變:“你受傷了?”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自己扭的。”
阿元看著我,又開始擦眼睛:“怎會變成這樣……”
我拍拍她的手,沒有說話。
兩個從人過來,將水桶提走。這時,我才發現魏郯已經不在屋子裡了。
阿元將拿來的包袱開啟,埋怨道說,“夫人下次切不可再這般任性走開,若非大公子派人來,讓我收拾一身乾淨的衣裳帶給你,我都不知道上何處去尋你。”
我沉默了一會,道:“那邊……怎麼樣了?”
阿元說:“季淵公子回去了,臉色很不好。那人的屍首也收了起來,公子嚴令在場人等不許說出去。”說著,她很擔憂,“夫人,聽說那人是吳璋的親信,此來淮陽是要接替公子的位子,如今這般,會不會對公子不利?”
我搖搖頭:“不知道。”
說出這話我很坦然。事情已經做了,我不會逃避,接下來變成怎麼樣我都接受。
至於裴潛,我不清楚他和吳璋之間的關係,而且牽扯著魏氏,結果也可能變得很複雜。但如果為了息事寧人,我最後被供了出去,那也無所謂。我一點也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胡振甚至來不及說出那些汙糟的話就會被我殺死。
“阿元,我要回雍州。”我說。
阿元嘆口氣,點頭道,“夫人決定了就好,你去哪裡,我都跟著。”
我輕輕握著她的手,過了會,又道,“我想飲酒。”
阿元一愣,應一聲,起身出去。
待門關上,我脫掉沾有血汙的衣服,換上乾淨的。沒多久,阿元拿來一隻很小的酒罐,囁嚅道:“大公子說,夫人不可多飲。”
魏郯知道我酒量不大。我看看那罐酒,頷首:“夠了。”
這酒不衝,我試了一下,仰頭“咕咕”地喝光。
我曾經問過二兄,為什麼人們那麼喜歡飲酒。二兄說,人飲了酒之後,會覺得自己能拋開一切煩惱,那種滋味,能讓人著迷。
拋開一切煩惱麼……
身體輕飄飄的,我躺在榻上,看著光影在眼前慢慢顛倒變幻。
我彷彿又回到了那年的冬天。
我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城郊的野地裡,頭上的麻巾和身上的斬衰禦寒不得。與我並行的,父親、長兄和二兄,他們每個人被一輛囚車押著,正送往刑場。
“……薤上露,何易曦……”聲音像要凍裂了一樣發啞,卻還是擦著眼淚大聲地唱:“……露曦明朝更……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阿嫤!”二兄被銬在囚車裡,只露出一個頭發散亂的腦袋,對我哈哈大笑:“唱得好!”
“阿嫤!回去!”長兄滿臉血汙,朝我大喊,“回去!”
我喘著氣,聲音更加響亮:“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
押送囚車的獄卒朝我走來,兇惡地舉起皮鞭,喝道:“不許唱!”
他們登時變色。
“豎卒!”二兄踢著囚車,怒道,“你敢!她是太后的人!”
獄卒瞪我一眼,悻悻回去,卻朝二兄甩了一鞭子,我看到一道血痕劃破了他英俊的臉。
“二兄!”我大哭出來,踉蹌地朝他跑過去。
“別過來!”走在最前面的父親突然道,“阿嫤!繼續唱!”
我望著他頭髮花白的身影,擦擦眼睛,艱難而哽咽地唱:“鬼伯……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少踟躕……”
父親大笑起來,那是我在他臉上見到的最後一次笑容。
他說,阿嫤,別哭,活下去。
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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