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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得很緊,死死攥著不肯放開,力氣很大,彷彿落水之人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雙眼緊閉,指甲幾乎要嵌進他手背,裴雲暎任由她攥著,低聲喚她名字:“陸曈?”
“芸娘……”她迷迷糊糊地呻吟,額上汗珠滾落進頸間。
似陷在夢裡難以醒來。
屋中燈火搖曳,裴雲暎眸色幽深,當機立斷,指尖掠過她的頸間穴道,用力一點。
驀地一聲驚呼,榻上人猝然睜開眼。
陸曈一下子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喘氣。
一隻手從背後伸來。
陸曈感覺自己被拉進一個溫暖懷抱,這懷抱帶著熟悉的清冽香氣,驅散夢中那股冷沉藥香,暖意從身後慢慢蔓來,她抬眸,正對上裴雲暎垂下來的視線。
恍然一刻,陸曈頓時明白過來。
這不是她剛上落梅峰第一次喝藥,“渡蟻陣”只是過去難熬的夢境,她如今是盛京翰林醫官院的醫官,芸娘已經死了,她不必在忐忑與恐懼中服下一碗又一碗未知的湯藥,她上山,是來找救疫的藥草的。
她又做夢了。
她最近總是做夢。
再這樣下去,她會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陸曈。”耳邊傳來裴雲暎的聲音,陸曈仰頭看去。
裴雲暎擰眉看著她。
那張年輕的臉不復往日自若,抬手探向她的額心。
“你怎麼回事?”他問。
陸曈平復了一下心情,避開他目光,“剛才做了個夢。”
他收回覆在陸曈前額的手:“芸娘是誰?你夢裡一直叫芸孃的名字。”
陸曈身子一僵。
裴雲暎蹙眉盯著她。
她臉色很白,平日就很瘦,如今蘇南救疫辛苦,又比先前瘦了一圈,臉只有巴掌大,一雙眼睛不復素日平靜,幾分渙散幾分迷惘,唇色白的像紙。
陸曈此人,從認識她伊始,或平靜或瘋狂,但還是第一次,瞧見她的“恐懼”。
在她夢裡,有她恐懼之物。
“是你仇人?”
陸曈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他總是很敏銳。
陸曈別開頭:“不是。”
他沒說話,牢牢盯著她。從來形狀溫柔的眼眸此刻似也沾染落梅峰梅枝霜雪,泛著些淡薄凜冽。
門外朔風雪厚,屋中宿爐燈昏。二人對視間,一個咄咄逼人,一個閃躲回避。
沉默一會兒,裴雲暎移開眼睛,像是終於放過她,起身道:“你剛才流了一身汗,醫箱裡有帕子。我去給你拿。”
陸曈鬆了口氣。
青年走到屋中桌前,桌上放著陸曈的醫箱,他開啟醫箱,伸手去取裡頭白帛。
陸曈看著他動作,看著看著,忽然間想起了什麼,渾身一僵,猛地下榻,顧不得穿鞋奔到裴雲暎面前:“等等——”
這慌亂並未起到任何作用。
她眼睜睜看著裴雲暎從醫箱中拾起一物。
那是隻彩色絲絛,形狀精緻,編織完整,是漂亮的石榴色,暗夜裡若片燦然盛開的細弱彩雲,影子映上去時,燈色也變得豔麗。
裴雲暎曾要求她做的生辰禮物,她編了很久,最終也沒送出去。
“這是什麼?”他轉身。
陸曈抿了抿唇,伸手去搶,他卻微微拿高,使她難以夠著。
裴雲暎道:“你為什麼要帶著這隻彩絛?”
“別人的。”陸曈嘴硬,“順手留了下來。”
“是嗎?”
他點頭,指尖輕繞那隻彩絛,露出穗子下一顆不算圓融的、小小的木頭。
“那這又是什麼?”
陸曈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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