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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z的目光很呆滯,是長年累月絕望所導致的麻木。她撈起自己的袖子和衣襟給年子看自己渾身累累的傷疤。縱然已經是舊傷了,也令人觸目驚心。

“我多次報警,可是,每一次警察一走,他便故態復萌。我很希望能徹底將他判刑關押個十年八年,還我們母子一個寧靜,至少,等我兒子長大,我們可以徹底擺脫他,但是,他們說,他還不夠判刑……”

彼時,反家暴法還沒單獨成文,她沒有趕上好時光。

第三個採訪物件叫小可。

她不是殺夫,因為她尚未結婚,她殺的是她男朋友。

小可大專畢業後,為了供養男友繼續攻讀研究生博士,兼了好幾份職。她不但要負擔男友的生活費,還攢錢首付了一套一室一廳的小房子,為了表達對男友的愛意,她在小房子上加了男友的名字。

但男友有個毛病,愛動手。

小可說:“他經常打我,他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自在。”

他用“打罵”來表達對她的“愛意”。

做飯慢了點,家裡髒了點,她和某個男人多說了幾句話……統統都可以成為她捱打的理由。

可是,他也宣稱他愛她——他從不在她身上花一分錢,他說,他的錢是要存起來結婚用的,是為了二人的未來所打拼。

於是,她甘之若飴。

只是,她不知道,他存錢的確是為了結婚用——但不是和她結婚。

他找了個博士女同學,算是“旗鼓相當”,彼時,所有親友都知道了,就她被矇在鼓裡。

直到他親自提出分手。

她絕望哭泣哀求甚至吵鬧,揚言要去學校搞臭那個“狐狸精”——於是,他又暴揍她,把她往死裡打。

小可揚起手臂,指著手腕上的傷口:“你看,我割腕自殺過,也吞過安眠藥,但沒有死成……最後一次,我答應分手,但是,要求他把我供養他這些年的全部費用還給我,但是,他不同意。他說本來就是我高攀了他,是我自己樂意的,現在憑什麼找他還錢?”

二人談崩了,他又按照慣例死命揍她。她被毒打一頓之後,安了心,在他的茶杯裡放了老鼠藥,毒死了他。

“他打我我都能忍受,可是,他居然出軌,居然對我這麼無情……”

小可眼中乾巴巴的,沒有任何淚水。

餘生,都在監獄中度過,她的眼神早已死了。

可年子卻聽得不寒而慄——如果他沒有出軌,她是不是會一輩子忍受這樣可怕的家暴?

……

十幾號採訪物件的故事,基本都大同小異。

她們無一例外遇到了渣男,被敲骨吸髓地盤剝,暴揍之後,忍無可忍,走上了同歸於盡之路。

渣男們死了,她們的一生也完了。

……

那天晚上,年子反覆翻閱有關方面提供的資料,都是當年對這些重刑犯的相關判決或者報道。

越看,越讓人驚懼。

女人,很少無緣無故殺人——她們和男囚不同,她們往往是對老公(男友)下手。

家暴重案中,犯下命案的居然大多數都是女人。

絕望之下,迴光返照般的反擊。

年子和編輯探討。

編輯說,這個專題你一定要寫出女囚們的絕望痛苦,讓人感同身受。

可年子覺得,這是本末倒置——應該究其原因,為什麼非要走到被家暴到絕望的地步不可?

她想對女子們,尤其是年輕的姑娘們提出一個問題:你第一次面對家暴是什麼態度?

問題丟擲去後,她收到了很多反饋,歸納起來,無非三大類:

我從小被父母打慣了(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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