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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在歸德治水時一樣,後期觸犯到官宦集團的利益。

當時林延潮在歸德時,如捏死螞蟻一樣,捏死了跳出來的趙家。可是歸德與京畿不一樣,作為歸德土著的趙家,跟天子腳下的皇親國戚,簡直是螞蟻與大象的區別。

申時行之前接連數疏給天子,可是連堂堂首輔都保不住徐貞明,就可以知道徐貞明到底得罪的是什麼樣的存在。

最後徐貞明一倒,京畿興修水利,屯墾荒田的工程,也就立即被朝廷叫停。

林延潮想到這裡,當下修書一封命家人將在京理已是待罪之身的徐貞明請至了家中。

徐貞明到時,已是夜晚。

他看見林延潮將自己所作的潞水客談翻至一半合在桌上,不由心底一動。

“草民徐貞明見過學士!”

林延潮點點頭,示意對方入座然後道:“徐兄聽你稱呼,你的辭官奏疏已經上了?”

徐貞明抬起頭,林延潮但見他兩鬢星霜,已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而眼底卻仍有一股少年人的倔強。徐貞明沉聲道:“告老還鄉的奏章已是上了,陛下馬上就會批覆了。”

林延潮點點頭道:“這麼說事已成定局了?”

徐貞明拱手道:“學士大人,你這一次來找徐某的原因,徐某心底有數,對於元輔上疏的相救之恩,徐某心底感激不盡,但此恩唯有來世再報,若要徐某改換門庭,換的保住仕途的機會,那就是有愧於李江都的知遇之恩,這一點請恕徐某不能辦到。”

林延潮失笑道:“你的回答,實在我的意料之中,其實元輔並沒有讓我招攬你的意思,倒是我愛惜你的才華。”

徐貞明搖頭苦笑道:“學士是讀了在下的拙作吧,誠為書生之見,實令學士笑爾。”

“確實為書生之見,但書生之見也並非沒有見地,能落在實處,切實有利於百姓,那就是事功,而不是書生之見了。你在京屯墾,百姓稱利,即說明你這本書寫的是對的,唯獨……”

徐貞明聞言訝道:“學士于徐某有什麼見教嗎?”

林延潮道:“見教二字不敢當,但你可知這一次為何被罷官嗎?”

徐貞明苦笑道:“當然徐某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可笑徐某治水前,自信向天子進言,要在京畿屯田,一改朝廷仰仗東南漕運的局面,要一歲開其始,十年究其成,而萬世席其利,但是……”

林延潮給徐貞明沏了碗茶道:“徐兄繼續說。”

徐貞明道:“……但沒有料到推行不過一年,即被那些朝廷蛀蟲,食民脂民膏的人給罷了官。今年年初我欲治滹沱河,此河在山西為利,但在直隸為害,其因在於山西支流多而匯入直隸則為汪洋,而且此河至攜沙大。”

“我欲效仿學士在歸德事功之法,在河北分修河道,並以堤壩束水,以河渠分流,然後引水灌溉農田,變一害為兩利。但那些權貴在河道便利之處,各修水利,自蓄民田,澇時澇不到他,旱時旱不到他,唯獨河道一旦更改,他們全然無利可言。”

說到這裡林延潮打斷道:“請徐兄仔細說來聽聽,那些人如何為一己私利,危害地方?”

徐貞明道:“他們興修的水利,不少有害於河道的流通,我在曾在滹沱河上游看到一條支河有幾百盤的水磨水碓,這些權貴故意築壩截水,引水至碓渠,以水碓舂米,磨面。這些人還誇耀,家有連軸轉,賽過坐知縣。”

“故而他們是巴不得水湍急越好,如此水磨才轉的動,但若是引水灌田,那麼水從何來,河水都灌溉農田了,那他們的水磨如何跑得動?更不說汛期若至他們所築堤壩潰決,則州縣皆成澤國……然而他們確實不聞不顧,因為他們住在京裡,水是淹不到他的,有人甚至放言,水淹了更好,如此來年的田又便宜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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