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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義學出門後,林延潮與蕭良有也放下了許多芥蒂。
蕭良有已不求在官場上再進一步,只願去當一名教書匠。至於林延潮雖身居高位,但所辦所為並非是如何如何之功業,而是全力放在教書育人,讓天下每個老百姓都能讀得起書這樣‘毫不起眼’的一個小目標上。
二人自然是因此少了很多隔閡。
於是他們找了一家酒肆坐下。
這酒肆不過是平民百姓去處,卻突然來了兩位士子模樣的客人,店家當即上前親迎。
二人要一處清淨的地方,點了一壺酒,一盤現切羊肉,一盤醋燒白菜,一盤炒腰子。
酒菜不久上桌,酒先用小火煨著。
蕭良有酒量頗豪大鐘飲之,林延潮則素來是謹慎的性子,以小鐘酌之,如此也不減絲毫雅興。
酒肆裡酒氣蒸燻,幾個桌裡的酒客們喝起了興致,已是開始划拳助興。
若是文士們這時要行個酒令什麼的。
二人於走卒販夫之中漫談敘舊起頭,從萬曆八年的會試聊起,殿試,初入翰林院釋褐為官,再到張居正去位,林延潮上諫,再到如今十餘年的宦海沉浮,都充作了下酒菜,從心底吐出再喝下肚中,反覆咀嚼之際,頗感五味雜陳。
蕭良有一大口酒下肚,放下酒盅感嘆道:“當年你我與子樞同題金榜,以三鼎甲併入翰院,那時何等年少氣盛,躊躇滿志,似卿相之位唾手可得。”
“但如今吾三十二歲榜眼及第後一事無成,於官場上蹉跎歲月,現早已過不惑之年,倒是宗海不過而立,又拜大宗伯,正是大有可為之時。”
林延潮道:“切莫這麼說,說起來倒是子樞兄數年沒有書信往來,不知他近況如何。”
蕭良有笑著道:“有勞宗海掛念了,子樞他一直很好。當年江陵公之事得緩後,子樞兄從翰林被貶為縣令,因為顧及聖上的緣故,這麼多年來一直不得提拔,所任之地也都是苦寒邊遠,漢夷混雜。”
“但是比起當年囚禁在獄中已經好了許多。他常與我來信說感激宗海你當年的冒死迴護之恩,他說早年他還一直在江陵公面前言你的不是,今日想來很是愧疚。幸虧你這麼多年來,倒是青雲直上步步高昇,他心底也是安慰不少。”
林延潮笑了笑,其實他當初也蠻看不起張懋修這樣的關節探花。彼此算是互相討厭,但時過境遷,誰還把年輕時候的事記在心底。
一科同榜三人,併為三鼎甲,同入翰林院,但三個人的境遇卻是截然不同,實在令人感慨萬千。
就張懋修而言,張居正去後張府遭到抄家,抄家的人沒到,府上被地方官閉鎖,先餓死了十幾人。
丘橓主持抄家時對張府百般折辱,最後張懋修的兄長張敬修自殺,張懋修尋死不成被救了下來,幸虧得申時行,林延潮出面營救,最後張懋修與其兄張嗣修,一併得以貶官出任知縣。
而在另一個時空,沒有林延潮上諫,申時行儘管盡了最大努力,但天子仍將張懋修,張敬修二人,以及張家男子都發配邊疆,流放到煙瘴之地。
若沒有林延潮,張懋修在那個時空以二十六歲中狀元,三十二歲被流放,餘生都在整理張居正留下的遺作,讀到觸動心腸之處即放聲大哭,因為心恨天子,他的文章裡但凡萬曆二字都要倒過來書寫。
一直到天啟二年,張居正平反後,他才得以回鄉。最後以八十歲高齡去世。
崇禎時,張獻忠攻破江陵,要張居正第五子張允修出來做官,張允修不從與其孫一併自殺。
張居正曾孫,張敬修孫子張同敞在明亡之際出身抗清,兵敗被俘後不降被殺,其妻殉死。
林延潮從蕭良有口中打聽到張懋修的訊息,他雖在煙瘴邊遠之地任知縣,但卻十分勤政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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