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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風鄭重點頭。
陳馭空肅然道:「蜉蝣的妖力微弱,又融合了白澤的中正之道,是所有修煉法門中最為安全的,沒什麼門檻,所以才能發展出六萬多人的規模。自然平日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蜉蝣當年領悟的,是真正關乎於時間的道。」
高處那妖將見陳馭空不理會自己,只顧三人湊著腦袋嘀咕,腹中僅餘的幾句好話掏空,便從最初的勸降改成了叫罵,什麼不堪入耳的髒話都往外倒。
罵人自古走的就是下三路,陳馭空醞釀好的情緒屢次被對方打斷,陰沉著臉問林別敘:「那隻又是什麼蒼蠅的親近?怎恁得聒噪?」
林別敘聽得正入神。白澤通曉天下妖物,唯獨蜉蝣一道,知之甚少。聞言笑道:「看不大清,或許是當扈吧。唯有一雙眼睛好。」
陳馭空問:「你能不能叫他閉嘴?」
林別敘扇子一停,說:「師叔您高看我了。我不過是個普通人。」
陳馭空頓時又覺得他沒用,理了理頭緒,將那妖將的罵聲自行遮蔽在外,繼續對傾風道:
「普通的弟子,對所謂的蜉蝣威能掌控不深,只能以壽命來換取未來潛能的一劍。一劍過後,身死道消。」
他說到這裡,妖兵的部伍已整肅完畢,為首的將領抬手揮指,猖狂大笑,喝領道:「兄弟們,隨我踏平人境!活捉陳氏!拿他的血肉祭我妖境犧牲的英魂!」
腳步齊整踩踏,聲勢之浩大,不知有幾萬人之多。
傾風感知到地面傳來的震顫,縱是全副心神都在陳馭空說的故事上,也不由緊迫起來。握緊繼焰,擺出迎敵的姿態。
局勢已危若累卵,陳馭空卻好似全然未將他們放在心上,只是轉過了身,正對敵軍,抽出長劍,託在手心,仍舊慢條斯理地道:「然而真正的蜉蝣之力,能存一瞬於永恆,逆光陰於天地。我修為太淺,借蜉蝣屍首參悟此道。」
傾風手腳發輕,身體裡有股力量,在盤旋著與之呼應。彷彿魂魄被帶離到空中,感覺周遭的一切都退卻了,身邊只剩下陳馭空,以及他手中的那柄長劍。
陳馭空的劍身上浮出一道銀白的妖力,周身更是散逸出一股堂皇正氣的明光。
前方的黃沙隨之浮動起來,沒有狂風卷攜,而是無端自起,細小的黃沙往上翻騰、堆疊,越發壯大。
「一人之力尚且微弱,但是六萬三千七百一十二人,記住了,傾風。」
陳馭空的聲音在簌簌的流沙中變得渺茫難尋,可其中那股堅定之意,傳進她的腦袋,如雷霆萬鈞,在她耳邊轟隆作響。
「人族於天道,卑如蜉蝣,只能於世浮沉。可是勇氣與意志,萬古永存。」
彌天的黃沙籠罩了視野,對面的妖兵亦被這洶湧的變故阻住了腳步,感覺到空氣中的威嚴之意,不安地停頓下來。
妖將大感不詳,猶豫在原地,進退維谷。
陳馭空沉聲道:「我陳氏族人,盡數自戕於玉坤,借我蜉蝣之力,封存一式劍招,唯待今日——」
漂浮不定的黃沙凝聚起來,化為一個個執劍的將士輪廓。橫擋在城外的山道上。
只可惜,沒能帶他們歸家。
陳馭空回過頭,顧望天際。
舊鄉深在目不能及的遠道,長空漫漫浩浩,茫然不知南北。草木青翠,尋不到來路歸處。
傾風尚未說什麼,他精神一振,暢懷地道:「長路為墳,嘯風為歌,榮草為績!無它掛懷,我可歸去也!」
傾風渺小地立於荒野間,怔了怔,低聲叫道:「師叔。」
那些沙土重新凝實為十五年前的將士,六萬多人列於妖兵陣前,睜開雙眼。
只聽四面八方、天地寰宇、飛鳥走蟲、零落草木,都在高聲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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