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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院門,薛京凍得直哆嗦,背過身捋了捋蓬鬆的短髮,再轉過頭又恢復了那個如沐春風的表情。
他跟個下鄉老幹部似的雙手插袖口,趿著拖鞋對著趙春妮家裡正在幹活的工人頷首作勢,然後露出八顆整潔的牙齒,笑著為自己打圓場,「沒事兒,女朋友脾氣大,挨罵經常的。你們接著幹吧。錢照結喔。」
越城,紅木建材市場,東陽展廳。
因為疫情封控多日,展廳內積下不少灰塵,早上天剛亮,蔣子凡便驅車前往公司打掃衛生,為第二天的訂貨大會做準備。
自從幾年前繼父車禍癱瘓後,他便輟學接手了家中的紅木生意,這些年母親帶著繼父在各地求醫,陸陸續續花了不少錢,整個家庭的開銷全靠這樁生意苦苦支撐。
近一年來紅木傢俱行情尤其糟糕,連僱傭的幾個員工也陸續辭職跑路,說是公司的小老闆,但實際上,銷售,客服,售後現階段都是他一個人在做。
手裡沒有流動資金,除了車和店面,剩下的錢都壓在訂單上。
幹了一上午,中午草草吃了份燒臘飯,下午蔣子凡按照訂單順序到廠裡看了看工人們的程序,給幾個客戶回了訊息,約了幾個木材商下週出差,他才有功夫坐在電腦跟前開啟公司的郵箱。
一開始看到前幾封以「爸爸」為開頭髮來的郵件,他還以為是什麼新型的網路群發詐騙。
可是耐著性子將這幾封郵件讀了一遍,蔣子凡眉頭緊鎖,立刻給母親撥了個電話。
傍晚,吃飯完,母子倆坐在哈建國的病床旁,這間面朝大海的臥室被改造成病房,屋裡除了吸氧機,輸液架,牆上還有一部正對床尾的電視機,哈建國長期臥床,近半年內又感染了一次肺炎,如今身體狀況比之前更差,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很少有清醒的時候。
因為車禍嚴重,高位截癱,再加上腦部受損,這些年餵食,打針,擦洗,全靠蔣亦梅一個人照料。醫生們曾給哈建國的生命下過不少最終期限,如此苟延殘喘的一具身體,連語言系統都喪失,夜裡一口痰就能讓他窒息而死,可是每一次,蔣亦梅都咬著牙硬是將他從生死線上拉回來。
哈建國活過了第一個三年,又活過了第二個。
蔣子凡心疼母親,也曾提出為她聘請一位專業護工,這完全是家裡可以負擔的開銷,但蔣亦梅一直不同意。
她說自己照顧哈建國並不覺得辛苦,雖然兩個人至今沒有結婚,但長久相伴的歲月中,她早已經視對方為她的親人和伴侶,她名下的責任,不想假手他人。
電視機里正在播放著當日新聞,各地放開的訊息越演越熱,輿論都在揣測國內政策,談論消費回暖。
蔣子凡給繼父擦身,蔣亦梅便戴著老花鏡在旁邊閱讀那幾封來自綏城的郵件。
她一字一句地看,末了,新聞播完,蔣亦梅摘下眼鏡,從床頭掏出了一張舊存摺遞給兒子。
蔣子凡一看到上面的數字,便虎著一張臉將存摺重新扔回她懷裡。
蔣子凡長年留寸頭,身材中等,五官端正,從右側看還是個風度不俗的青年,但因為左耳又一大片蔓延到下巴的疤痕,所以整個人稍顯陰鷙。
他語氣埋怨,咄咄逼人,顯然不同意母親的決定。
「媽,你還真給?咱家可就這些家底了,這年前你照顧他多難啊?他們家人那麼絕情,出了事後那女的電話不接就算了,當女兒的連問候都沒有一句?你就不想想他回頭走了你怎麼辦?你不養老了?你也跟著一起死?」
「你不想想我?」
蔣亦梅習慣了兒子直來直去的脾氣,並沒有生氣,只是捏著手裡的存摺,反覆摩挲著上面按月存入的數字。
十六年前剛和哈建國從綏城來到越城創業時,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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