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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擁擠時,身側年輕的母親向她短暫瞥過一眼、又匆匆彎腰和五六歲的兒子耳語——是在警告兒子,刺青是不學好的行為、千萬不要效仿嗎?
還有她主動讓座時,正連連道謝的銀髮老人突然話語一頓,眼神忽閃避開對視——是在感嘆人不可貌相,她表面看著乖巧、背地裡也違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1的道理嗎?
還是,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呢。
盛穗永遠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她從前手腕潔淨的坐地鐵回家時,腦子裡從未有過今天這樣繁多的思慮。
她只知道,周時予就是在如此環境中,獨自撐過十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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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疼痛令人感到無比疲憊,盛穗到家換上乾淨衣服後,立刻在床上躺下,腦袋沾著枕頭就昏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是懵懂中感覺到有人在昏暗環境中,溫柔而密切地擁著她。
鼻尖滿是令人心安的冷木香,在盛穗半夢半醒時,就聽周時予的低沉溫聲在耳邊響起:
「下午很忙嗎,感覺你好像很累,喊你幾次都沒醒。」
感受著男人說話時的胸膛震動,盛穗有些粘人地轉過身,閉著眼睛往周時予懷裡鑽:「還好,就是困。」
「辛苦了,」周時予在她額頭落下親吻,低聲哄著,「那你想再睡一會,還是現在起來吃飯。」
說著,又抬手輕拍她後背,手臂卻恰好蹭過盛穗左手手腕的刺青位置。
刺痛扎去所有混沌睏意,盛穗猛的皺眉,忍不住輕輕倒吸口冷氣。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窗簾緊閉的臥室並未開燈,只有外間透露燈光斜落而入;即便如此,周時予忙低頭檢視時,還是一眼看見盛穗左手手腕憑空出現的刺青。
「」
男人掀開薄被的手猛然頓住,分明看清她手上圖案,卻一時定著動作,遲遲不肯去碰。
在反覆的壓抑呼吸聲中,良久,周時予的沙啞聲線響起:
「這是什麼。」
「是紋身。」
男人罕見的長久沉默、肉眼可見的緊繃情緒,都讓盛穗忽地想起,那晚她發現周時予手腕上的割痕時,也是同樣反應。
被擦碰的地方隱隱作痛,她將左手從被面下抽出來,對著手腕輕吹口氣、試圖將大片腫紅吹散。
隨後扯動嘴角肌肉,笑著將手腕遞給周時予看。
「下午學校給我放假,我路過一家紋身店,突然很想留個紋身。」
說話時,她被面下的右手牽過周時予左手手腕,在周時予黑沉沉的注視與繃直薄唇中,小心解開男人腕上手錶。
一時間,數十條交叉縱橫的陳舊疤痕,登時暴露在空氣中,各自猙獰可怖。
餘光裡,男人的咬肌突出明顯,盛穗只是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的圖案,輕聲:「你看。」
「我手腕上是你最喜歡的姬金魚草,我在網上找了很久後挑的圖片,是不是很好看?」
她手腕的刺青圖案並不複雜,同壯觀的花臂和滿背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也不過是一朵綻放的姬金魚草,在風中搖曳生姿。
也不過是再添些,靈感來自於賀敖草稿、穿梭在姬金魚草的,數十條長短不一的橫線。
也不過是在特殊的手腕位置,這些繁多雜碎、時而交錯縱橫的線條,會讓人立刻無端聯想到,精神扭曲後的自傷行為。
見周時予遲遲不肯開口,氛圍好似凍僵凝固,盛穗也並不洩氣,再接再厲道:
「你看,以後我們就是一樣的了——」
「為什麼要和我一樣。」
周時予突然沉聲打斷她後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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