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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應天還得亂上數月,過不了江嘍,阿姐在這廣陵城中可有相識?」

這個姿勢過分親密了。

快要端午了,天氣熱的很,隔了層薄衫趙冉冉幾乎能覺出少年胸膛處的汗意。

然而行路困苦,這一段朝夕相處的南遷之路,已經讓她對身後這個暴徒放下了戒心,她自然沒有忘記他殺人時的嗜血模樣,只是這人,仔細算來卻從未傷害過自己。

只當他是累了撒嬌,順著他的視線,她望向奔湧不息的江水和遠處應天府隱約的殿宇樓閣,有些過意不去地回了句:「薛俞兩家的祖宅都在鄔呈,門生親眷也都沒有在廣陵的。」

聞言肩上人揚眉,桃花眼微斜目光不善地從側面打量她,手上也開始不安分起來,試著將人朝自己懷裡圈了些。

若要東山再起,俞秉則的家業他務必要取到手。這女人遲遲對他不動心的話,或許他還是得綁了人自取。

正盤算間,頭頂卻被人輕輕拍撫了下:「小徵,不必再冒險送我過江,廣陵既然太平,咱們便暫且留下,銀錢的事我自有辦法的。」

薄紗順著腕子滑落了些,一段玉臂橫過他耳側,輕撫發頂時語意溫吞和暖。

晨曦遍撒,他甚至能看清那一截皓腕下隱約細弱的青色血脈。

也不知是觸動了什麼,這場景穿越十餘年的時光,似一下將他又拉回了年幼之時。

少年蹙眉,一把握上了她的手,這麼細弱的腕子他只需稍稍用力,頃刻就能折斷。

「男人的頭可摸不得。」他撇嘴埋怨了句,也就放開了她的手,後仰起身將先前的籌謀暫卸了。

廣陵僥倖避過了戰火,城內市井酒館依舊歌舞昇平,沿著數百年的運河岸,車轍往來人牲接踵,婦人們臨河搗衣,人們議論最多的倒並非是當今時局,而是今早市集上米麵菜肉又漲了幾錢。

運河悠悠,在城北支流的一處僻靜地,趙冉冉立在所單進狹小的老屋前,看著簷下密結的蛛網,一時睹物思人感慨萬千。

「破舊是破舊了些,屋樑上得算穩當。」段徵栓了馬,便著手在院子內外拾掇起來。

留神到身後人的神色不對,扯下頂破蚊帳,他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不是沒有故舊?這處是何人所住?」

「是一位遠親兒時的故居罷了。」

俞家敗落後,為怕先帝降罪,漕運也放了應天內外的鋪面也都典賣盡了。這一處偏巷老屋原是表兄俞九塵幼年與母親所居,因上一輩的奪產的齟齬,那時候表兄未得功名,幾乎連本家的門都進不得。

七年前,表兄年十五中舉,恰逢她外祖母俞念嬙從道觀裡回來,十二歲的趙冉冉寄住別院,難得掙脫了庶母的監管,由她外祖母帶著遊歷廣陵城,機緣巧合地來過此地。

這一樁舊緣,她自然是不會說與他聽的。

屋子的陳設同當年沒大變動,桌上的灰也並不太厚,看情形應當也就是大半年未曾住人了。算起來,表兄去歲秋天來京應試後,便一直是由她父親提供的住處,中第發跡後當是沒再回來過。

四方的小院,一溜朝南的磚瓦房,正中一間堂屋連同屋後小河。

堂屋裡不過是兩張椅子一張桌案並一架不高的五斗櫥,裡頭整齊地碼放著些粗瓷碗筷,這是他母子平日用飯之處。

堂屋隔開左右兩間正屋,西側屋子是他娘所居,趙冉冉緩步朝右,推開了東側屋的槅門,便是俞九塵平日寢讀之處。

一張床一方清漆木案並一把圓凳,便是這樣簡單的佈置,也已經比當年寒素到睡竹塌要好上數倍了。

屋子裡空曠,她便一眼就瞧見了牆角處垂立的七絃琴。

上前揭開罩布,趙冉冉禁不住怔松,這把混沌式是他開蒙時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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