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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送到了鎬京。許多年不見,亥的模樣已經大變了,髧髮束了起來,戴著冠,加上原本斯文的外表,儼然一個諸侯國來的大夫。見到我,亥的臉上像從前一樣浮起靦腆的顏色,卻從容不迫地行了個禮,稱我“夫人”。我答應之後,他抬起頭來,唇邊含著微笑。
姬輿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簡單招待之後,便開始向亥介紹當前的旱情。亥也很快進入角色,稍事休息,便隨著姬輿往豐梓兩地的田間檢視,馬不停蹄。
經過半個月的思考策劃,水渠動工了。亥相當認真,民夫們挖掘時他就在現場監督著,夜以繼日,常常累了就露宿在地頭,到渠水終於灌入的時候,亥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旱情緩解,所有人都眉開眼笑。
姬輿給亥贈了玉帛車馬,又準備了厚禮要答謝觪。
我自然也欣喜不已。不過感激之餘,我還很不厚道地動了把亥留下的念頭。
反正觪自己也曉得開渠呢……我心裡打著算盤。於是一日,我同亥寒暄,有意無意地問他可有成家的念頭。
亥看看我,臉卻一紅,靦腆地笑:“國君已為臣娶婦,如今育有二子。”
我啞然無語,觪那狐狸……
亥要走,最傷心的卻是昫。
那時一次我帶昫去探視工地的時候,昫見到亥在木板上畫的溝渠草圖,十分好奇,不停地問;亥也是個好脾氣,有問必答。
一來二往,兩人熟稔起來,友誼迅速發展。
亥見到昫,總是笑咪咪的;昫也很喜歡亥,對他的學識很是敬佩,三天兩頭便吵著要去看工地,回到家裡也得意洋洋地總把“亥今日怎麼怎麼說”掛在嘴邊。
侍母笑他:“世子往日受教師氏如何不見這般專心?”
昫是個聰明的孩子,懂得舉一反三。聽了這話,他立刻改口稱亥為“師亥”。
昫的哭鬧也最終沒能留住亥,不過,亥很負責,每逢旱汛總要過來看看渠的情況,而每回他來,昫總會成為他身後的尾巴,走到哪跟到哪。
我安慰地摸摸昫的臉蛋,正要回去再討論菜式,卻見申從堂外進來了。
“夫人,”申行禮,微笑道:“邑君方遣人來告知,已得假五日,待歸來可往阪。”
“當真?”我一聽,又驚又喜。心裡飛快地轉著念頭,這麼說,晚餐也不必特別準備什麼了,到阪裡用膳便是……想著想著,心情愈發雀躍起來。自去年冬天到現在,我們就待在鎬京沒離開過。姬輿總是忙,上巳過後,周王又去了東巡,到現在,終於能放開一切好好休息幾天了。
阪是梓離周道最近的鄉邑。它很小,不過二三十戶人家,裡面的家宅更比不上鎬宅的一半大小。然而,對於我和姬輿而言,它卻是個有著特別意義的地方。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了被姬輿養大的小悠,也是在那裡,我第一次正視了姬輿對我的感情。若論條件,豐鎬固然好,梓的大邑也舒適,可我卻覺得阪更可愛,每年,我和姬輿都要抽些空,單獨兩人去那裡小住幾日。阪沒有多少僕役,也不會有什麼事來打擾,到了那裡,我們便能真真正正地過上灑脫的兩人世界。我們可以在鄉野中漫步、騎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嬉鬧,姬輿甚至願意放棄晨練,陪我賴床到日上三竿……想到這些,我的臉上就不自禁地漾起了微笑,隱隱發熱,姬輿請假就是為了和我去阪啊……
“母親要同君父往阪?”朔的聲音忽然在身旁響起。
我轉頭,三個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圍了過來,仰頭看著我。
“然。”我笑眯眯地半蹲下身,對他們說:“君父母親不在這幾日,爾等可要聽話。”朔和昫日裡都要跟隨師氏學習,至於玖,她一向喜歡黏兩個兄長,交給侍母帶幾日也是沒問題的。
我的話說完,卻沒人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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