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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遇一霎就回到原位,手插進衣服口袋裡,像是在摸煙盒,片刻,又停下了,“走,回車上,送你回學校。”
“……我第一次來。”
“想散散步?”陳知遇眼裡帶了點兒不那麼嚴肅的笑意,過於遊刃有餘了,“這橋5公里,步行少說要一個多時吧。”
“陳老師,”蘇南頓了一下,“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陳知遇看著她。
有兩個人,從小就認識,勾心鬥角了半輩子。後來其中一人受難,另一人施以援手,半是利用半是真情實感,把這個難關度過去了。兩個人,有一段很親近的日子,蜜月一樣,互相商量著怎麼把舊債務清理乾淨,怎麼重整這個家庭……然而,然而施以援手的那個人,還是走上了干涉、控制、爭鬥的老路,得不到就乾脆抽身而退。
“後來呢?”
“後來……”蘇南睫毛顫了一下,“後來,這個人就死了……另一個人懷念他,但明白有時候,很多事情,不如就讓他過去更好。”
還是懷念,但只在夢裡重溫。
陳知遇咂摸著這個故事。
“您聽過《喀秋莎》嗎?”
“原來這故事不是講人的?”
蘇南把目光投向茫茫黑沉的江面,那上面只有幾艘小小的漁船,一星燈光。
“……我走過武漢長江大橋,全長1600多米,前蘇聯援建的。橋身欄杆扶手上,刻著向日葵的圖案。不遠,一會兒就走完了……像是參觀一段往事的遺蹟。”
頓了一下,想要把一字一句都說得清楚:“那種感覺,像是你永遠陷在過去……走不到未來。”
片刻,她飛快地笑了一下,抬頭看向陳知遇,“這個故事不好,沒您的有深意,也做不出什麼閱讀理解。走吧……這兒真冷啊!”
這段“參觀遺蹟”的講述太過於誅心,讓陳知遇忍不住的心臟一跳。
他低頭去看她。
她自己大約沒發現——她的眼裡蒙上了一層將落未落的朦朧水霧。
第8章 (08)紅房
有好多話,藏在心底,專等一個人。
——廢名
放寒假前一陣,蘇南被陳知遇指揮得團團轉。
週四,教室。
《傳播學思潮》最後一次課,全班同學做結課題報。作為課代表的蘇南伏案記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一隻手臂伸過來,把杯子擱在她面前,在她抬頭看時,眼裡立即染上點促狹的笑意,“幫我倒杯熱水。”
週五,辦公室。
蘇南到時陳知遇正在抽菸,沒穿著他那板正的西裝,只一件套頭針織衫,鬆垮垮套在身上,襯衫領口解了兩顆扣,然而大敞的窗戶正呼呼往裡灌冷氣。也不知道他是冷還是熱。
蘇南慣常坐在自己常做的小沙發上,偶爾抬頭,辦公桌後那雙眼睛盯著筆記本螢幕,雙眉緊蹙,似在閱讀什麼了不得的國際新聞,或是審閱某個倒黴學生的期末作業。
“陳老師,我能從您櫃子裡拿本書嗎?有個地方需要確認。”
“自己拿。”
蘇南起身,開書櫃門,順道往陳知遇膝上型電腦螢幕上瞥了一眼——
某知名民工漫畫,最新話。
蘇南:”……“
週六,辦公室。
寒潮來襲,旦城一夕之間冷成冰窖。
蘇南裹了層羽絨服到院辦,門開著,卻沒有人。
坐下做了會兒事,聽見腳步聲,抬頭先看見一捧嬌豔欲滴的玫瑰。
來人隨手將花往她面前的茶几上一扔,“拿去曬乾泡茶喝——吃了也行。”
漂亮的玻璃紙顫了兩下,花瓣上露珠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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