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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周圍官員的一切目光,他執起她的手,往長階上走去。
空曠的長階,除了風和陽光,就只有他們。
他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滿腔喜悅與酸澀無處釋放。喜的是他終於得償所願,迎她為後,酸的是她這一路走來太過辛苦,她生命最該美好的前十幾年,他從未參與過。
不過還好,還有機會。
他緊扣住她的五指,正在神思震盪間,就聽到她說:「你累嗎?」
裴禎元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當然不啊!」
哪怕昨夜激動得一晚上沒睡,他也一點不累!不僅不累,還感覺體內充滿了力量!
戚卓容:「……年輕真好。」
初初驚艷過後,擺在她面前的就是殘酷的現實。雖然她身體底子好,頂著至少十斤重的鳳冠也能爬完臺階,但一想到後面還有更禮服、謁廟禮等事務在等著她,她就想掐一把自己的人中。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焦躁,裴禎元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聲道:「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再堅持一下,成麼?」
戚卓容:「……嗯。」
裴禎元:「等晚上,朕就把帝璽和鳳印一起給你。」
戚卓容頓時精神一振:「好!」
裴禎元只能笑笑。
他們登上最高處的臺階,站定,回首望去。
京城繁華,盡收眼底。百官如棋,山呼萬歲。
戚卓容深深呼吸,這高處的風,都比下面的清甜些。
裴禎元緊緊攥住她的手,就彷彿怕她被風吹去了一般。他偏過頭,看見細碎珠光倒映在她的瞳孔裡,化作一片盈盈的水光,最後滴落在她艷麗如火的繡鳳喜服上。
他喉頭動了動,想伸指替她揩去,卻又害怕打破這一刻的永恆。
「裴禎元。」她唇角翹起。
「嗯?」
「我八歲以前,最怕的就是活不到及笄。」睫上還沾著露珠,可她卻莞爾,「直到今年之前,我都從來沒有想過,我還會有這麼一天。」
此刻應該有很多動人的話可以作為回答,但是偏偏裴禎元大腦一片空白,憋了半天,竟然憋出一句:「那你八歲以後怕什麼?」
戚卓容一怔,隨即看向他:「八歲以後,怕意外,怕壯志難酬,怕這世上人心詭譎——但現在最怕的,是沒有你。」
裴禎元呆住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還能從戚卓容嘴裡聽到這樣的話。畢竟她從不肯主動對他說一句好聽的情話,每回都是他威逼利誘,她才勉強複述一遍他提供的樣板話。
長風吹得她額前珠簾叮鈴作響,他忽然就什麼也不想了,不去想接下來還會有的繁冗儀式,不去想今夜喝完合巹酒後該說的第一句話,不去想幾日後與她一同臨朝時,下面人會是何種目光。
此時此刻,仲夏熱烈。
禮制是什麼,全都不重要,他只想親吻她,只想站在這裡,昭告全天下他對她的無雙情意。
這是他的妻,這是大紹的皇后。
十二年前的夏夜,他的叔父血洗行宮,是十六歲的她輕輕握住他的手,將他抱在了懷裡。哪怕知道她別有所圖,哪怕知道她來歷不明,他也會貪戀那半刻的溫暖,貪戀那一雙溫柔的眼睛。
流過淚,見過血,含過殺氣,藏過心機的一雙眼睛,從此在他身上停駐。
「阿姣。」他撩起她額前的珠簾,吻在那雙眼睛上,喚出那個只有至親之人才敢喊、而他卻從不敢輕易出口的稱呼。
「從今往後,你便是朕的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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