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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入園後,詩會正式開始,明飛卿坐在淮瑾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京中這些才子對詩切磋。

出題的是國子監德高望重的張世濟張閣老,有好幾個題眼都出得精妙絕倫,明飛卿險些出口對上幾句詩,卻也知自己沒這樣的資格——所謂的詩會,其實是今年春闈前的一次摸底。

明飛卿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他確實是個家世低微,毫無功名的「魚目」,是靠著淮瑾才混進這群「明珠」裡。

他正妄自菲薄之時,張閣老又出了個題眼:「以『濟世』為題,做一首五言詩。」

這樣的題眼,又寬又泛,且前人已經寫過許多佳句,再想突破十分困難。

果然,應詩的才子都沒得到閣老的欣賞,連林霽獻上的詩,張閣老也搖搖頭:「平平無奇,毫無新意。」

林霽面色難堪地坐回位置上。

眼見最出挑的林霽都沒辦法給出最優解,眾才子正想放棄,亭子裡忽然傳出一道清潤的聲音。

「閣老,我」明飛卿雖舉了手,話說到一半卻硬生生要熄了,這時,淮瑾包住了他搭在桌上的左手,遞了個「卿卿最棒」的眼神。

「我來試試吧。」明飛卿這才鼓足勇氣,聲音也多了幾分中氣。

張閣老雙目一亮——多年前,他與明飛卿有過短暫的師生情誼,雖然只有半年的相處時間,卻足以讓閣老認定此子非同凡響。

「那就由你來。」張世濟含了笑意,看著明飛卿。

明飛卿便將他所想的五言詩吟誦出來。

詩成之後,園內安靜了半晌,唯有天邊掠過幾隻飛鳥,又聞梅花落到地上的細微聲響。

淮瑾並不表態,事實上,只要他開口誇一句,園內所有人都會順著他的意思誇讚明飛卿。

但是這樣諂媚多於真誠的虛偽之言,明飛卿是不屑要的,淮子玉也不會這樣變相羞辱他的飛卿。

張世濟閉目半刻,像是飲了一杯絕世好茶,需得合上雙目,隔離一切世俗困擾,細細品味才能給出評價。

「飛卿這首詩,有杜公『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胸襟。」閣老一錘定音,望向亭子裡的明飛卿,不無惋惜,「若無當年那些變故,你定是我門下最出色的學生。」

明飛卿眉眼一展,枯木逢春,忙朝閣老作揖道:「得到老師這般認可,飛卿死亦足矣。」

不得不承認,明飛卿這首詩做得絕妙,在場眾人忍不住誇起來:「紫微星不愧是紫微星啊!」

「我看不止是紫微星,還是文曲星降世!」

「原來閣老當年最看好的學生是明飛卿啊」

這些話傳進林霽耳中,簡直比風雪還要刺人。

詩會結束後,張閣老特意拉著明飛卿說了會兒話,又贈了他一隻自己珍愛的毛筆,才放他走。

坐進回王府的馬車後,明飛卿仔細端詳著手上的毛筆,得恩師贈筆,這是莫大的認可與榮幸。

他抬眸,下定決心:「我要參加今年的春闈!」

淮瑾早就看出他的這番心思,只提醒他:「如今離春闈開考,只有三個月,旁人為了這場考試,寒窗苦讀十年,飛卿,你可只有三個月。」

「三個月,很夠了。」明飛卿道。

淮子玉展顏一笑,並不阻撓,反倒是抱過明飛卿:「方才你說,得到閣老一句讚賞,死也足矣,這話不吉利,以後不許掛在嘴邊說。」

明飛卿沒想到他這麼忌諱「死」字,反問道:「殿下難道沒聽過『朝聞道夕死可矣』嗎?我同老師說的話和這句是一個意思。」

「我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共通之意,可我就是不樂意聽你說這個字。」淮子玉固執地道,「什麼死也足矣,卿卿好狠的心啊,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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