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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飛英的性格他們幾個基本都見識過,五大三粗的一個漢子,憨厚老實,直來直去,可畢竟立場不同,而今兵戎相見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但一想到他也許會死,容螢心裡還是有點不捨。
隔天和嶽澤等人提及戰局,一干人都發了愁,唯獨岑景沉默得最久。
“我去勸降。”
“他要是不肯怎麼辦?”
“總有辦法的。”不欲讓她煩憂,岑景搖了搖頭,“這事你別操心,自己照顧好自己就是。”
嶽澤表示贊同:“說的是,你一個姑娘家操心也沒用,交給他去辦吧,咱們順其自然。”
☆、第61章 【有時盡】
遙遙北方,京城之中,延慶殿內。
龍袍的下襬猛然掃過桌面,杯盞燈燭呼啦啦摔了一地。許久沒看見自家主子氣成這副模樣,底下人都不敢吱聲。
外頭傳來的戰報一天比一天惡劣,南軍放下楊城不打,竟繞了一個大圈子直攻阜寧,連慄竹也失守了。
他自詡在用兵之上不輸旁人,多少年來沒吃過這樣的虧,自打豐河城陷落,這一個月中幾乎屢戰屢敗,對方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樣,和先前幾年的僵持戰完全不同,簡直匪夷。
內侍見他臉色難看,輕聲細語地寬慰:“皇上,您消消氣兒。”
“這不可能。”端王支著額頭若有所思,“往楊城調兵明明是朕臨時起意,他們如何會知曉?”
喃喃自語了一陣,他朝旁邊的居河問道:“反賊的主將是何人?”
“回稟聖上,是周朗。”
周朗此人他有所耳聞,端王當即搖頭,“不對,不可能是他,他沒這麼大本事。”
可是定王手下還會有誰是他不認識的?
沉吟良久,才吩咐下去:“再去查查,他身後可有給他出謀劃策的幕僚。”
這段時間裡,豐河城內一切如舊。
容螢被伯方岳澤摁在家裡溫養身子,陸陽在照看她的同時,依舊會給周朗寄信。岑景前去慄竹勸降,一走就走了大半個月。他們是在月末接到慄竹攻下的訊息,但令人遺憾的是,錢飛英並沒有投誠。
這個看上去有些不著調的憨厚將軍,在性命與忠君之中選擇了後者,無論岑景如何勸說,他依舊不改初心,即便死,也要作為端王麾下的一員大將而死。城破的那一日,他立在牆頭,一把長刀橫於脖頸,面向北方,雙目炯炯有神,直挺挺地跪在那兒。
人各有志,所規不同。
能一條道走到黑,這份信念依舊使人欽佩。
容螢聽到戰報時,心中感嘆萬千,一方面惋惜錢飛英,一方面也擔心岑景。
他回城的時候,伯方几人趕著去接他,天下著大雨,岑景沒有撐傘,人和馬一起淋得溼透,蒼白的面容憔悴不堪。容螢取了薄毯給他裹上,端來薑湯放到他手中。
初春還是料峭輕寒,有些故事講起來難免讓人澀然。
他是從十六歲起就跟著端王爺,五六年來一直藏在陰暗裡。
“將軍待我很好,他是個正直的人,他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責任,他的責任就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忠君之事。”岑景閉上眼,摁著眉心,“得知自己養大的是個白眼狼,一定很失望吧。”
因為心中有愧,怎麼安慰都是無解。在場的也只能默默地陪著他。
當夜晚上,嶽澤拎了幾罈子酒和他對飲,吐了喝,喝了又吐,最後歪歪倒倒趴在桌上。陸陽和伯方將他二人抬回房,彼時天已經快亮了,伯方倚在欄杆旁朝他輕嘆:
“都還是孩子啊……”
四月山花浪漫,北方卻戰火熊熊。
南軍的鐵蹄如疾風驟雨,踏過嵩山,橫掃千里,直逼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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