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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是大事……終身大事,孤要對得起先帝的託付。”
他轉過頭,望向春生葉那片寧靜的湖水。隔湖有蓮燈盞盞,水榭上一個穿曲裾的麗人臨水而立,倒影在湖面上徘徊,纖細而堅定的身形,竟讓他想起一個人來。他心下一驚,猛然坐直了身子。燈火闌珊下看不清麗人眉眼,只覺腦子裡一根荒置已久的弦被狠狠撥動,錚然作響。
丞相向來四平八穩,這麼大的動靜,當然引得人側目。溫茸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壓聲道:“君候有意?”
丞相喃喃:“叫孤想起一位故人來……”復問,“那是府上女郎嗎?”
溫茸搖頭,“春生葉由來有很多姑娘求姻緣,不能斷定是哪家的女郎。君候要是屬意,我即刻派人去打探。”
丞相卻重新坐下了,眼裡的光也漸次黯淡,擺手說不必,“別為一時興起叨擾人家……”目光依舊追隨,見那麗人眺望良久,然後挑起燈,沿著堤岸緩緩去遠了。
故人故人,這個字眼總能夠引發無限遐思。丞相今年二十八了,若說不識情滋味,似乎不太可信。但既然位高權重,就得懂得自保,因此關於他的一切,外界從來沒有確切的定論。御史大夫雖然與他是同僚,瞭解也僅在公事上,見他走神不便多言,只往他爵裡斟酒,頗為慷慨地勸他多飲。
群賢們問候完了扶風人劉唐的祖宗十八代,終於平靜下來,想起了這次清談的主題——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丞相是主持,自然由他先拋談鋒。他倚著憑几思量了下,“既已不爭,何知天下莫能與之爭?若知天下莫能與之爭,何可謂不爭?”
一人起頭,後面就有百家談助,群賢各執一詞,證論奇巧,見解獨到,丞相便從這些人裡挑揀可造之才加以提攜。所以想走上仕途,並非只有科舉一條路,能夠參與這類清談,是懷抱壯志者的登天捷徑。
然而丞相今天似乎興致不高,人雖在,心思卻走遠了。眾人唇槍舌戰的時候,他在獨自飲酒,長史觀望良久,悄聲道:“君侯可是身上不爽利?這裡有蔡御史等,君侯可先回府休息。”
丞相輕輕擰了眉,“孤……”才剛開口,見侍曹脫了鞋,從通道那頭疾步而來。
侍曹掌通報事,這個時候出現,想必又有什麼要務了。他坐直身子,那侍曹到了跟前,掖著廣袖在他耳畔低語:“章德殿黃門令至相府求見丞相,未說明來意,單說務請丞相入宮一趟。”
他聽了即刻起身,向群賢揖手告罪,“孤有要務處理,需先行一步,還請恕罪。”說罷也不待眾人回話,徑直走出了亭子。邊行邊問:“眼下人在哪裡?回禁中了麼?”
侍曹說沒有,“跟到春生葉來了,就在前面等候訊息。”
丞相步履匆忙,趕到陌上時,建業正搓手撓耳圍著車輦團團轉。見他來了,急忙抱拳長揖,“可找見君侯了,君侯快救救小人的命吧!”
丞相這些年沒少為少帝操心,但凡禁中來人,用腳指頭也想得出是扶微又出岔子了。畢竟帝王,有個閃失非同小可,不能不當回事。也來不及問情由,登上輦便往宮城方向趕。半道上才打聽清了情況,據說少帝瘋了,命人搬了十壇酒放在寢宮裡,連耳杯都不用,抱起一罈就直著嗓子往下灌,任憑怎麼勸說都無用,把御前的宮人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誰也管不了她,太后輕易不敢驚動,於是只剩他能充當救兵了。丞相苦悶的坐在輦上想,照理說以他現在的權勢,少帝應當很忌憚他,刻意疏遠他才對。可不知為什麼,這些年他漸漸成了她的傅母4,從家國到生理,沒有一樣是他不能參與的。
他嘆了口氣,“醉了嗎?”
建業點頭如搗蒜,“醉得連人都不認得了。”
“醉了怎麼還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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