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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體乃國體,損之,天下萬民之大噩也。”他甚至不需要向少帝回稟,自作主張就處置了。少帝那時候還幼小,哭著求他留下小馬,越是哭,丞相的臉色便越陰沉,“為君者不可玩物喪志,沉溺便有軟肋,請陛下銘記。”後來少帝再也沒有說一句話,沉默著看馬被牽走,那時臉上的神色也像現在一樣。
“陛下,記得臣和你說過的話嗎?”他輕聲問。
寢臺上的人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哭也無用是嗎?天底下最奢侈的就是眼淚,我記得。”
“如果你討厭一個人,不應當為他的冒犯難過,當振作起來,一舉擊潰他。”
扶微點了點頭,可是他不知道,她並不討厭丞相,正因為不討厭,才會感覺分外傷心。
她側過身子睜開眼,“阿照,我很灰心,可能這輩子只能這樣了。我想中興大殷,可是我能力太弱,集不了權,平定不了諸侯,連這朝堂上,仍舊還在受制於人。”
上官照蹲踞下來,與寢臺同高,“那麼陛下害怕嗎?”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害怕,明日的視朝,我不想去了。”
“就因為燕相如,讓太傅、魏丞還有孫僕射失望嗎?”他伸過手去,在少帝手背上壓了下,“我認識的陛下不是這樣的,什麼都不用怕,臣在陛下身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扶微心裡慢慢暖和起來,長吁一口氣道:“多謝你,還好你和普照在……兩個照,比行燈還要亮,讓我覺得腳下不那麼暗了。”
她笑起來,上官照也同她一起笑,自小培養起來的友誼,比任何東西都要堅固。
“睡一會兒。”他柔聲說,“臣看陛下精神很不好,想是聖躬還未大安吧。日後病了再也不要去丞相府上了,他與陛下不是一條心,臣怕他會暗害了陛下。”
她悽惻牽了下唇角,“在他還未找到人取代我之前,不會的。我若死了,誰來當他的傀儡?他如今手上權太大,各處奏疏都有他掌管,丞相領尚書事,大大的不應該。明日……”她重又閉上眼喃喃,“明日朝堂上,我要觸一觸他的逆鱗。尚書檯不能被他架空,否則這大殷江山,真的要姓燕了。”
“陛下不待大婚後再行事麼?”
她緘默,半晌才道:“不論皇后立不立,朕十六歲親政是大勢所趨。皇后的位置不過是種態度,讓他安心罷了。若不是還需借住他平衡列侯,我早就容他不得了。既不為我所用,必為我所殺……且再等等,等我替換了衛尉和執金吾,我便再也不用怕他了。”但這條路究竟要走多久,她不知道。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往前看,其實迷迷濛濛仍舊沒有方向,但希望不滅,總還有機會。
上官照為少帝蓋上錦衾,從內寢退了出來。
青瑣丹墀下,斛律普照正在巡守,見他下來忙迎了上去,“陛下如何?”
他說不礙,“氣不順罷了,睡一覺起來就好了。丞相出禁中了?”
斛律普照道:“應當上明光殿,命尚書檯擬詔傳令去了。”
因先前他在三出闕戍衛,其實樂城殿裡發生了什麼並不清楚。直到章德殿黃門令來找他,他才匆匆趕入內殿來,見到的是失神的少帝,和嚇得呆若木雞的侍御們。
他同斛律詢問經過,斛律普照道:“丞相入殿謁見一切如常,當時另幾位大人也都在場,殿上未起爭執,政見也沒有分歧。我悄悄打聽過,據說丞相接了一份匿名參奏燕氏與荊王勾結的奏疏,直接面呈了陛下,陛下御覽後並未責令深查,反倒是丞相自請收押昭獄,被陛下斷然否決了。”他想了想,復又道,“這期間還有一個笑話,據說丞相呈荊王手書時,不慎將袖子裡的抱腹帶出來了,在場眾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抱腹?”上官照訝然問,“女人用的小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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