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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說,我們要是允了,就拿出餘杭的二百畝水田給你,算作你的嫁妝。這以後的收成,就是你的私房……”
溫蕙忙道:“娘,我不在意這個的。”
“傻孩子。”溫夫人嘆道,“傻孩子呀。你還不懂……”
誠如吳秀才所說,若有了這二百畝水田傍身,月牙兒就不用摳摳索索地過日子了。
溫夫人比誰都懂“摳摳索索”是一種什麼感覺。家徒四壁,一家子吃她的嫁妝。亭口甄家也就是個富裕鄉紳而已,能給閨女多少嫁妝?
眼看著嫁妝一點點地減少,那種摳著錢花的感覺,太難受了!
她在閨中做大小姐時,何曾過得這樣寒酸過。
之前將月牙兒訂給霍家。霍家當年跟著趙百戶追隨了貴人去,霍大哥比她男人早做上百戶,家底也比溫家厚實。連毅那孩子還是么子,嫁過去做么子媳婦,還不用撐門立戶,多麼地自在啊。
唉……
霍家壞事後,原也是想過本地找個差不多的人家,不想陸家這門親從天而降。她這輩子是受夠了下嫁的苦,當場就應了這門親。
只高嫁也有高嫁的難處,想來以後會約束得狠些,但總不會經歷她經歷過的那些。她經歷過的那些,都不想溫蕙再經歷一遍。
溫蕙只是不想溫夫人為她嫁妝少的事難過而已,其實她不知道溫夫人說她“不懂”是不懂什麼,感到微微的困惑。
溫夫人把話含在了嘴裡。當年她鬧死鬧活要嫁給一個窮小子,她的爹孃也說過她“不懂”,她只不信。這人啊,自己不經歷,別人再怎麼跟你說都是沒用的。
“我左右為難,本是下不了這個決心的。”她瞧了眼溫蕙耳朵上閃著光澤的金丁香——小小巧巧,精緻簡約,正襯她的年紀和容貌,可知陸睿是用了心思的。
陸睿的這份心思,幫助她作出了決定。
她的自己的臉面算什麼。月牙兒遲早要做陸家的人,早出閣一兩年,好處是看得見的。
那些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能讓她以後少許多狼狽,多許多從容。
女人在婚姻中能從從容容,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
陸家這門婚事,真是天降姻緣。若錯過了,憑他們夫妻倆,再沒有能耐給溫蕙尋這麼好的一樁親事來。
“娘,你別為難了,我嫁就是了。”溫蕙卻不在乎地說。
“傻丫頭。”溫夫人問,“你不怕呀?”
溫蕙皺皺鼻子,有點驕傲地說:“我可是單槍匹馬能走長沙府的人。我在路上打退了好幾撥剪徑賊呢,我還打了一個人柺子,嚇得他給我跪地求饒。陸家難道還能比這外面的賊人更惡?一家人都文縐縐的,說話細聲細氣,有什麼好怕的。”
當年,溫夫人的娘也是擰著她的手臂罵她:那姓溫的小子不僅窮,還有個把他帶大、視他如命的寡婦娘,以後有你受的!
溫夫人也覺得不怕。一個滿身補丁的鄉下婦人而已。她的功夫比兄弟們都俊,還能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鄉下婦人給欺負了去?
誰知道後來,欺負她的果真就是這個鄉下婦人。她婚姻中的狼狽幾乎都來自於這個目不識丁的愚蠢婦人。
這是她的婆母,是辛苦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的節婦。面對這個動輒坐地拍著大腿嚎哭的婦人,她渾身的功夫都沒處使,最後先低頭的總是她。
可這些,都不足與溫蕙道。便是現在與她說了,她活脫脫便是一個當年的自己,上一輩過來人講的話,根本聽不進耳朵裡去,裝不進心裡去。
溫夫人長長地吐一口氣,只鬱郁道:“你若去了,人生地不熟,飲食規矩皆不同,你不怕?”
溫蕙覺得現今這世上,最讓她怕的只有陸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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