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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著馬繞過霍決要走,忽聽身後人冷冽的聲音說:“臨洮的霍連毅,百戶之子,與青州溫百戶之女自幼定親,約定好待溫家小姐及笄便迎娶。”
溫蕙的腳步停住,霍然轉身,震驚地看著那個青年修長的背影。
那青年目光垂在地上,說:“但兩年前霍家被潞王案牽連,已經家破人亡。霍家子受了宮刑,發配襄王府為奴。那時候這門婚事就已經退了,你還來找他做什麼?”
他緩緩轉過身來,抬起漆黑眼眸,凝視眼前的少女。
這就是,長大了的月牙兒啊,他想。他爹沒騙他,月牙兒長大,果真長成了一個美人。
她今年應該十三了,來年便十四,後年便及笄。如果人生沒有這場大變,後年他就該騎著高頭大馬,穿著吉服,把她從青州迎到臨洮,娶她做妻子。
然後她會替他打理家務,生兒育女。
家裡的百戶之位將來是要給大哥承襲的,他是老四,沒他的份。但他一直自信,相信自己將來也能掙出個百戶之位,能給妻子好日子過。
但這一切,現在都成了水月鏡花。
霍決望著面前千里迢迢來尋他的少女,曾經的未婚妻子,只覺得胸口像被塊壘堵住,既沉且悶,無法呼吸。
手無意識地鬆開,韁繩落在了地上。溫蕙失神落魄地看著眼前的青年。
她其實不記得連毅哥哥長什麼樣子了。他們只見過一回,就是那年霍家伯伯帶著連毅哥哥來把親事正式定下來的那一回。
他們相處了幾天,過完了禮,連毅哥哥便跟著他爹回去了。後來他們只通書信,並沒有再見過。
溫蕙只記得她的未婚夫霍決是個生得十分好看的小哥哥,至於他到底長什麼樣子,她實是記不清了。
更何況那時候霍決也不過是個半大小子。男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有一個瘋狂竄個頭卻瘦得像麻桿的階段。從麻桿似的少年,到英俊結實的青年,這變化決不小於女大十八變。
只是,原以為還有六十里地距離,卻不想……近在眼前。
這來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面目俊美的青年冷冽地問她來找他做什麼,溫蕙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俺……我,”她一慌亂,鄉土話都出來了,差點不會說官話,囁嚅說,“我不知道退婚的事,我……”
霍決唇角緊抿,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那少女緊張地揪住了衣帶,扯了好幾下才鎮定下來,抬起頭來,鼓起勇氣說:“我,家裡一直都瞞著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今年,家裡又要給我議親,我才知道……”
霍決點點頭:“你與他的婚事既已經退了,自然是要再議親。”
“可是,”少女很茫然,“可是,以前他寫信說叫我要讀書,我讀了,書裡說,好女不侍二夫。”
“都是騙人的。”霍決說,“那些書都是男人寫的,要哄女人聽話,自然要這麼教她們。”
從前連毅哥哥給月牙兒寫信,除了給她寄好吃的好玩的,還叫她要讀書。
不要做睜眼瞎,他說,不讀書不明白道理,容易被人騙。
月牙兒的娘給月牙兒念信,念得直笑。月牙兒管娘要書看,娘就丟給她一本《女兒經》,教她念。《女兒經》不好看,後來月牙兒開了蒙識字了,喜歡偷偷看哥哥藏起來的那些講遊俠故事的話本子。
後來有一天,娘突然告訴她連毅哥哥這麼久沒給她寫信,原來不是因為之前她們告訴她的那樣她大了要避嫌,原來是因為霍家已經沒了。她的婚事也沒了,所以現在要給她再議一門親事了。
從前教她好女不侍二夫的是她,現在因為不肯議親氣得打她的也是她。
說的和做的為什麼這麼不一樣,溫蕙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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