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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三日,車隊進入汝陽城。

袁氏撩起車簾,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不自覺中已是淚流滿面。近鄉情怯,一別已是十餘年。

袁家老宅在城東,袁氏對著護衛在車旁的楊安玄指點道:“這半條街都是袁氏舊宅,聽我祖父講,以前整個東城都是袁府,唉。”

唉聲在土牆上的衰草上回轉,車輪在青石板深深的轍印中顛簸。

楊安玄看到牆後露出宅院的屋脊上蹲著望獸,垂脊上有垂獸,戧脊上有戧獸,簷頭翹伸,灰色的瓦當,極為講究,可以想像袁家當年四世三公的顯赫榮光。

宅門前有人在迎候,楊安玄扶了袁氏下車。袁氏看到最前面鬚髮蒼白的老者,淚眼婆娑地喊了聲“七叔”,便哽咽地再說不出話來。

老者亦是目現淚花,哽聲道:“小靈兒,你回來了。”

看著扶著孃的楊安玄,老者試探地道:“你是安深還是安玄”

“是安玄。”袁氏抹著眼淚道:“安玄、湫兒,過來拜見七叔公。”

楊安玄和楊湫下拜行禮,老者一手一個拉起兩人,嘆道:“老夫還從未見過安玄和湫兒,靈兒你也是十五年前來過,時光飛逝,讓人生嘆。走,進府吧。”

高高的石階早斷成數塊,衰草從縫隙長出。曾經的朱門早已斑駁不堪,像極了老人臉上的黑斑。

宅院內柱壁雕鏤精美,卻殘破不堪;窗牖繪彩積滿灰塵,迴廊盤繞,天井下的屋簷垂草,越感陳舊。

穿行在記憶深處無比熟悉的院落間,袁氏既是懷念又是感傷,天井中打鬧玩耍的孩童看到有客人,紛紛仰起小臉好奇地觀望。

鄉音更是喚醒袁氏兒時的記憶,一時之間百感交集,緊緊地扶住楊安玄的手才能邁步前行。

臥雪堂,袁家為紀念先祖袁安以臥雪堂為堂號。大堂正中掛著《袁安臥雪圖》,畫中袁安持卷高臥,臉上的神情怡然,顯然出於名家之手。

分賓主坐下,認人、叫人、見禮、寒喧,分贈禮品,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

袁氏的父親袁柏是族中嫡長子,二十二年前便逝,母親夏侯氏也故,有個小弟袁善在益州南安縣任縣丞,還有小妹袁梅嫁與徐州孫家,已無音信。袁柏三兄弟,老五袁松已逝,老七袁竹是現任的族長。

袁氏打量著族人,一張張記憶中的面孔被喚醒,問道:“七叔,為何不見五叔家的重弟、瑞弟,五嬸可好”

袁氏小時,五叔袁松待她極好,常領著她和自家的兩個孩子到城外玩耍,十五年前袁氏得知五叔逝世的訊息,專程回過汝陽祭奠。

袁竹長嘆道:“五嬸十二年前過世了,袁重也沒了七年,袁瑞不知你今天到,上山砍柴去了。”

“啊”,幾句話便能聽出五叔一脈的困境,袁重比自己還小一歲,怎麼就沒了。

袁氏想起十五年前來時見到重弟,還有個三歲的兒子,忙問道:“重弟的兒子怎麼樣了”

“濤兒啊,他在族中教書,今年定品定為下下。”袁竹應道。

袁氏潸然淚下,家族貧困不堪,但袁家人從未上門找過自己。救急不救窮,袁家人保持著破敗家族最後的體面。

袁竹見袁氏落淚傷心,反而勸導道:“靈兒,這都是命。袁家先祖起自貧寒,後代子孫若能耕讀不輟,或許還有再興之日。”

袁氏問道:“今年定品,族中子弟如何”

袁竹搖搖頭,黯然道:“袁家已經淪為庶族,今年定品只有袁宏定為八品,袁濤定為九品。”

看到侍立在袁氏身側的楊安玄,袁竹笑問道:“安深這次怎麼沒來我若沒記錯,安玄今年應該十六歲了吧,可曾定品”

袁氏擦擦眼淚,帶著自豪地道:“安深現在襄陽城司馬府任主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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