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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家深明大義,我們張家感激不盡。”何氏輕輕一嘆,也將袖子裡的庚帖取了出來。旁邊的金氏緊張地瞧著雙方換回了庚帖,這才略微鬆了口氣,忙跟著道:“多謝丁夫人,若有緣,咱們自然還是親家。”
丁夫人將自家兒子的庚帖收起來,笑而不語。
始終“溫順乖巧”的張清皎抬起眸,忽道:“夫人,晚輩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夫人成全。”
丁夫人淡淡地道:“皎姐兒不必如此客氣,且說來聽聽。”
“晚輩一直有些擔憂二公子的病情,想去探望他。”張清皎輕聲道,“夫人儘管放心,晚輩絕不會打擾二公子養病,只是希望能見他一面,祝願他早日痊癒罷了。”來到孫家後,她才意識到,或許孫伯堅病得比她想象中更嚴重。本來是想親自了斷這段緣分,可仔細想想,她到底有些自私了。為了病人的身體著想,或許她什麼也不說,只是單純地去探望他反倒是更合適些。
丁夫人微微一怔,沉默片刻,方頷首道:“難為你有心了,去罷。只是,男女有別,人言可畏,你稍坐片刻就回罷。你們如今已不是未婚夫妻,只當是通家之好的兄弟姊妹就是了。”如今兒子整日裡昏迷不醒,應該也見不著他的心上人,不會因受到什麼刺激而心緒起伏。
於是,張清皎跟著李氏去了右邊跨院。當瞧見床榻上瘦成一把骨頭的少年時,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桂花樹下的少年,竟然病得完全脫了形,已是奄奄一息了。所謂的天命,居然真能傷人如斯,或許她當初不應該僅僅只是聽從主持大師的話,任一切“順其自然”,而是該做些什麼……
李氏坐在床榻邊,輕聲道:“二弟病勢如此沉重,沒有嚇著姑娘罷?”
“若非規矩所限,我早該來探望他才是。”張清皎道,從袖中取出她又一次去大悲寺求來的平安符,掛在之前那張平安符旁邊。
忽有一陣秋風穿過微微開啟的窗戶,將兩張平安符吹得飄蕩起來。當平安符落下的時候,床上的少年竟是緩緩睜開了眼。略有些迷茫的視線漸漸地凝聚在了不知是真是幻的婀娜身影上,他的眼底頓時泛起了驚喜的光芒:“清皎姑娘……許久不見……”
“二公子,許久不見。”張清皎怔了怔,李氏也不由得驚奇不已,忙引著她在床前的圓凳上坐下來。
“清皎姑娘……是來探望我的麼?教你失望了……我這場病……恐怕是熬不住了……”孫伯堅帶著笑意與悵然,斷斷續續地道,“許是我與姑娘無緣罷……真……可惜啊……”
“不,有佛菩薩保佑,二公子一定能好起來。”張清皎低聲道,“正好,我這段時間須得去一趟京城。京城中有位德高望重的大師,我再請他替二公子畫幾張平安符。或許,三五個月後,二公子便能痊癒了。”都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崇福寺的主持大師應當不會介意多給幾張平安符,拯救一條人命罷。
“……去京城?”孫伯堅的目光輕輕一動,“原來,姑娘……真的要去京城……”病重的這些時日,他斷斷續續地做了一場夢。在夢裡,他心儀的姑娘乘著御龍駕鳳的輦車,奏著縹緲無痕的仙樂,被飄飄彩雲簇擁著,翩然飛去了京城。從那個時刻開始,他便已經隱約意識到,或許這便是天命。上天註定,這段緣分並不屬於他。
他的聲音極輕,張清皎並未聽清楚。李氏本想細聽,孫伯堅卻抬眼輕輕笑了:“大嫂……將清皎……張姑娘送出去罷……別讓她過了病氣。多謝姑娘掛念著我……我明白了……”
張清皎望著那雙雖在病中卻依舊清透的眼睛,忽然覺得,他洞悉了她的來意,甚至猜出了一切。為何他能洞悉,為何他能猜出,或許是人之常情,或許是聰慧過人,又或許是某種神秘莫測的力量所致罷。
“二公子,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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