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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扶蘭坐在馬車裡,閉著眼睛,恍若入定。
護國寺裡有高僧,據說梵磬經誦,亡靈便可消孽解冤。
前世,謝長庚在做了皇帝之後,便在護國寺的塔林之後,替他那個死在了敵人手中的元后修了明堂,讓寺中僧人為她日夜誦經,超度亡靈。
然而她的一縷魂魄,幾度徘徊,悠悠盪盪,終究還是舍不了塵緣裡的最後牽絆。
十年裡,她始終不去,看著他追封自己為元后,往她頭上安了一堆好聽的諡號,在宮中給她闢靈殿,在塔林給她修明堂,超度她的亡靈,乃至後來殺戚靈鳳。
但他做的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可笑而虛偽。
護國寺漸近,天也漸漸亮了。
慕扶蘭睜眼,悄悄掀起暖簾一角,窺了眼前頭。
謝長庚領著護衛,始終行在劉後宮車的近旁,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楊太監帶著他的幾個徒弟,騎馬叢後。
慕扶蘭知道謝長庚是不會在上京久留的。加上現在,他節度的河西邊境也不算安寧,北人一直虎視眈眈。估計年底過去,到了明年初,他就會回河西了。
慕扶蘭擔憂的是他走後自己的去向。
倘若他們是對尋常夫婦,她的去向便很清楚。
丈夫喜愛妻子,便會帶她去往河西赴任。
倘若以孝為大,她便回謝縣老家,侍奉他的母親。
而現在,這兩種去向,顯然都不可能。
慕扶蘭相信自己到京城後的種種表現,還不至於引出劉後的過多猜疑。
她思慮的,是王兄也曾擔憂過的第三種情況。自己最後會被劉後以某種藉口留在上京,做長沙國的人質。
倘若可能,她急需在劉後的身邊弄一個人,好讓她能及時得知劉後的動向,預先防備。
不但現在急需。倘若能夠度過這一關,在宮中有了自己的耳目,往後回了長沙國,也是有所助力。
慕扶蘭的視線在那個名叫曹金的太監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放下了暖簾。
來到上京,從曹金來傳話的那一刻起,認出這個年輕太監就是十年之後謝長庚身邊的那個大太監,慕扶蘭便猜測,極有可能,他現在應該就已是謝長庚在劉後身邊的細作了。
謝長庚為人本就謹慎,尤其在他做了皇帝后,十年間,慕扶蘭親眼目睹,他對人極不信任。
他識人善用,手下能臣無數,卻沒有一個完全引為心腹的臣子,包括他的那些舊部。
後宮之中,更是如此。
他不允戚後入寢殿一步,對飲食格外戒備。他勤於政務,夜夜批閱奏章直到深夜,案頭卻必有寶劍橫臥。他睡覺的枕下,也藏有匕首,至於嬪妃,御幸完畢便被送走,不允留下共同過夜。
將近十年,絕無例外。
唯獨這個曹金不同。
謝長庚平日不但只吃曹金試過的飲食,也允許他留在寢宮裡,近身應召。
倘若不是有舊,一個前朝留下的太監,怎麼可能得到他如此的信任?
身下乘坐的馬車,突然顛簸一下,慢慢地停住。
前頭方向,也隱隱傳來一陣安頓車馬的喧聲。
“翁主,護國寺到了。”
管事的聲音在車外響了起來。
慕扶蘭再次撩起暖簾,朝外看了一眼。
前方便是山麓,山間晨霧繚繞,一條徑直修往半山的寬達丈餘的筆直山階,將護國寺的寺門和山腳連線了起來。
朝陽剛剛升起,照在雄偉的寺院大門之上,一群僧人正快步從山門裡出來,迎接劉後駕臨。
第18章
也不知道為何,當慕扶蘭的視線從那兩扇開啟著的山門之上掠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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