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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普坐在車尾,嘴裡輕哼著俚曲小調,腳蕩下來。
趙虎坐前頭沉吟了片刻:“秀才你常說這世間黑白昏倒,官兇如匪,盜亦有益,我在鄉營時也聽過周爺的事蹟,心裡可佩服得緊——再說,周爺還救了秀才你一命,我哪裡能這麼不知好歹?”
趙虎這麼說,倒是鐵心跟他一條道走到黑,林縛笑了笑,抱膝坐了起來,對趙虎說道:“我在白沙縣遇到劫匪之遭遇,可是真真切切的將‘官兇如匪’這四個演繹得傳神,恩澤也非周爺的外甥,也非姓傅,他本是崇州商戶陳家的子弟,旬月前在縣學給上岸海盜劫去當肉票。江東宣撫使司對外宣稱崇州縣學劫案與白沙縣劫案乃東海盜與洞庭水盜分而為之,那是江東宣撫使司要減輕海疆海防糜爛的責任,要湖廣分責,實則上是同一股東海盜而為……”林縛將旬月來發生的種種事情簡略的說給趙虎聽,為免趙虎覺得太過突兀,將諸多功勞推到傅青河的頭上,周普在旁聽了只當林縛生性謙恭。
“……”趙虎哪裡想到林縛這旬月遭遇會如此離奇曲折,差點將驢車趕田溝裡去,勒住韁繩停在路側,眼睛瞪得溜圓看著林縛。
“現如今,除了恩澤在我身邊,其他人都跟傅爺以及周爺諸兄弟出海避難——也許我將事情舉報有司,還能回上林渡享受下半輩子富貴,只是諸少年家人將陷險境,東海也將添一巨兇——我何能忍心袖手旁觀?”林縛問道。
“既然我現在知道這事,你更沒有理由再阻我跟你去江寧。”趙虎只說了這麼一句。
林縛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按了按,沒再說什麼。趙虎性子看似粗糙,實則俠義,膽氣也足,暗通流馬寇一事若給官府知悉,少說也是充軍流刑,若是換成林景昌雖不至於去官府告密,也多半不敢再跟著去江寧。
夕陽下,驢車緩行,回到上林渡,暮色深重,碼頭外的河汊子口籠著一層淡淡的暮靄,停船歇腳的商旅以及過境的舟楫陸驛不絕,有些店家已經將燈籠懸掛出來,暮色漸深,燈籠也漸顯明亮。
趙氏在村頭看見林縛他們乘驢車回來,告訴他七夫人明天會回湖堰老家的事情,又說道:“你們去江寧,是坐船還是乘馬?今天上林渡來了幾個販馬客,聽人家說那些馬真不錯……”
“那去看看。”林縛說道,讓少年陳思澤趕著驢車跟趙氏回去,他與周普、趙虎前往渡口的騾馬市,路上告訴趙虎:“這些販馬客也許是淮上的弟兄所扮,我們在亭湖分手裡約好——我們過去看看……”
騾馬市在上林溪南頭,跟上林渡鄉營挨著。乘舟過溪口,天時昏暗,遠遠看見上林渡鄉營轅門前高高挑起的幾串三燈相聯的氣死風燈飄在晚空裡就暗紅色星辰,西邊的騾馬市更暗一些,兩盞燈籠在濃烈暮色裡甚不起眼。
販馬客跟尋常商旅不同,便是主家在入夜後也多半會跟幫傭一同睡在騾馬市的牲口圈旁,看著自家的騾馬不給別人順手牽走,這時候進騾馬市,總能找到人。
騾馬市裡卻是比想象中要熱鬧,還沒有走進騾馬市的木柵欄圍子,就聽見裡面的喧譁聲,林縛他們走到大門口,看見裡側角落暗沉沉的都是人影,爭吵聲不斷,雜著驢鳴馬嘶,聽不清裡面在爭吵什麼。
看見有人從裡面出來,趙虎攔住那人問:“狗子,裡面什麼事?”
“趙虎大哥啊,秀才爺也在?”那人藉著燈火見是林縛、趙虎,停下來解釋道,“三個外鄉人,牽了十多匹好馬來賣——你也清楚,鄉營就缺好馬,二公子知道訊息,打馬就趕了過來,要將這些馬都包下來。這外鄉人只肯出售五匹劣的,說是其他馬都是江寧那邊客人約好的,要送到江寧去,不肯賣。那些馬看了真讓人眼饞,有幾匹馬,牙口、骨骼、皮色都好,留下配種也合適……”
“你懂什麼馬?聽別人嘴裡說的吧,”趙虎打斷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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