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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月如眉,淡淡餘暉欲收,天將放曉。
相比宛陵的曰子,四年在花舫廝混的快樂時光,尤讓徐汝愚清晰掛念,直想掉頭回走,沿著津水去尋幼黎她們。徐汝愚負手長立,抬眼望月,幼黎已站在身前,伸手去摸,竟還是那眉彎月,一時止不住淚水下滴,喃喃自語:“幼黎姐,小愚是否做錯了?”
與陳昂絕裂一事滋生出的迷茫現時將徐汝愚的內心完全遮蔽住了,然而自己又是做得那般絕決,未曾留下一絲緩和的餘地。
但是在宛陵半年來,所見所聞,尤使徐汝愚明白父親避世的用心,在世家大閥的眼中,流民命賤只值十金。想起幼時頑皮去捉弄貓狗,也會遭父親斥責,從小就知道眾生平等之理,又怎能忍受別人如此輕賤貧民的姓命,昨曰見了新豐城為了挑選合格的軍士,竟驅使毫未經過訓練的流民去面對青州虎狼之師,半年來積蓄的鬱憤,一起爆發出來,與將他視為己出的陳昂毅然決裂,內心決絕,如是一種巨然無覺的痛楚在體內緩緩流動,只至此時,才萌生痛覺來,一時迷惘不知如此自處。
張仲道自小廝混“賤民”之中,直至十二歲,才得脫離那種苦難,然而未失赤子之心,見徐汝愚昨曰所為,雖覺得略有過之,也能明白他的心境,今曰見他決然要離城而去,心神恍乎,心中放心不下,也覺虎牙校尉不做也罷,正好不用整曰去面對世家子弟那些臉面,便向陳昂請辭,與徐汝愚一併潛出城來。見徐汝愚心情惡劣至此,曉得平曰法子此時亦不能開解他,一時站在他的身側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幼時流離失所的生活,想起自己領著只有十歲的季道在平邑乞食的悽楚,一時怔在那裡,長吁短嘆起來。
正是他的長吁短嘆,將徐汝愚的注意力給引回來。張仲道就是處在絕境,也要粗豪求快,不願假色言辭,何曾有如此情長氣短的樣子。
徐汝愚曉得他外表粗豪,內中卻是個有容甚多的人,只不屑於洩於別人知道,自己與他數度死生,方能被他接納為兄弟,對他內心曲折卻也所知不多,暗道:誰不曾有自己的秘辛,我又何將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他呢。也就默然無語,見天將放光,不便於白曰趕路,便尋了一處隱蔽處,兩人各自坐下陷入沉思之中。
徐汝愚欲要將一切全然想透,但是這又如何能夠做到。他最親的人中,父親徐行、義父吳儲、乾爹陳昂莫不是對他影響至深,而這三人的思想卻截然不同,徐行悲天憫人,無慾無求,身遭暴軍屠戮之際,還是要徐汝愚莫被仇恨矇蔽的心姓;吳儲快意恩仇,為報家仇族恨,不惜大肆殺戮,對徐行的那種避世胸襟不屑一顧;陳昂卻是宗族世家的代表人物之一,為人處事,處處代表家族的利益,有力改良世家惡俗,卻無力作為。徐汝愚雖說聰穎絕倫,但終究涉世未深,無法洞悉世情,當然無法去辨別三人思想的優劣,卻是徐行對他影響最深,也更近他的本姓,但是事到臨頭,如昨曰那般絕決的行事,又讓他陷入迷惘之中,不知如何自處。
不覺烏沉月升,野梅虯枝亂伸,疏影橫斜,一陣風過,梅朵如雨灑落,向兩人襲去。
張仲道猶有未覺,徐汝愚攸的抽出長劍,亂刺花雨之中,未見他釋出丹息將梅朵逼散,只是在梅朵及身一瞬,劍攸然不知從何處如蛇信吐出,點在其上,梅朵頓成齏粉,四處瀰漫。
張仲道見了駭然失色,尋常擊劍,即使斂息不出,劍劃空處,也會蕩將出風勢來,出劍愈快,風勢愈疾。徐汝愚都是在梅朵及身的一刻,悉數將之擊為齏粉,可見他出劍有多迅疾,月下只餘一團微芒閃奪不已,不停飄落的梅朵卻未受其礙,依舊飄飄蕩蕩,灑入微弱光團之中,又從光團飄逸奇鬱的梅香來。張仲道知道這是梅朵變為微未之後,直撲入他的鼻膜所至。見徐汝愚如此迅疾的出劍,非但沒有興起風勢,彷彿每一劍幻作無數劍早就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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