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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下巴幾乎碰到胸前。
師傅這時說:「秦聰玉露,你們也都聽見了?」
他們原來就站在門口,這時緩緩走近。
師傅輕輕戴回義肢及手套。
「你們一定想問,到底痛不痛。」
他們三人哪裡還敢出聲。
「不,一點也不痛,那把小刀,實在鋒利,在場叔伯又很快為我止血,從頭到尾,竟一點也不覺痛,像是一早知道,拇指已不屬於我。」
她站起來,輕輕嘆口氣,走返書房。
玉露用手捂住面孔。
秦聰喃喃說:「金瓶,換了是你,你會怎樣選擇?」
「我沒有父親,假設我是生父愛女,那麼,我也不會覺得痛。」
玉露問:「那是一個怎麼樣的陷阱?」
金瓶微笑,「世上所有圈套,都一樣設計,記住,玉露,開頭都一定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結果,要了你的賤命。」
「我怎樣才知那是陷阱?」
金瓶答:「若果那件事好得不像真的,那麼,大抵它也不是真的。」
玉露說:「我去樓下游泳。」她聲音有點不安。
秦聰問:「你仍堅持要走?」
金瓶點點頭。
「你怕師傅問你要拇指?」
「做這個行業,純靠年輕,每年樣子不同,親友有時都認不出來,可安全過關,現在定了型,非常不便。」
「那沈鏡華,對你說了些什麼?」
「陳腔濫調,老生常談。」
「可是,他還自覺十分新鮮?」
金瓶笑出來。
「長年困在唐人街,就會有這個毛病。」
金瓶仍然笑而不答。
「師傅那麼多房子,我最喜這一幢。」他看著河景贊道。
「你是男人,自然喜歡這裡。」
「師傅不喜歡英語社會,認為太過機械化。」
金瓶看看自己雙手,缺少拇指,連筆都握不住,還能做什麼?
她掬起瓶中蓮花,深深嗅那香氛。
她多麼想離開這個家庭,出去過正常人的生活,認識普通人,同他們做朋友,與他們共享平凡的喜怒哀樂。
假如她是仙女,這種想法,叫做思凡。
她也站到露臺上去,秦聰雙臂摟住她的腰,頭擱在她肩膀上。
一隻專為遊客設計的花艇在河上飄過,穿紫色泰綠戴金釧的少女合十望天空禱告,她將荷花瓣撒向河面。
秦聰輕輕說:「昭柏耶河是他們的生命之源,河流叫我迷惑,像幼發拉底與底格里斯,像黃河長江,像阿瑪遜、密塞西比、恆河、尼羅河……」
金瓶抬起頭,「你從什麼地方來?」
秦聰一怔,「我同你一樣-我是孤兒。」
「但你應當有若干記憶。」
他倆自小認識,一同起居飲食,無話不說,有時不講一字,彼此也知道心意。
但是秦聰不願談到身世。
「我在一間酒吧洗杯子,師傳覺得我手腳勤快,把我帶回家。」
一進門,便看見安琪兒般的小女孩笑看迎出來,他以為她會很驕傲,看低他,但是沒有。
小女孩十分友善,對他親切關懷。
他的指節粗硬,有擦損痕跡,她替他敷藥,他不願理髮,她溫言勸說:「短些精神些」,他再倔也總是聽她的。
連師傅也曾經笑說:「金瓶是秦聰的一帖藥。」
他喜歡機械,家裡無論什麼都被他拆開又裝回,尤其沉迷電子產品。
房中音響電視電腦全部自舊貨攤十元一籮撿回來,經過修理加工,不知多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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