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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度高嘛,咱們看馬戲,也愛看美女三上吊,獅子跳火圈,人之常情。」
「你也是江湖賣藝人?」
「怎麼不是?每個人都是,挾著一門技藝在社會討口飯吃,有得混還真靠本事。」
「小陳,」衣莉莎說:「現在跟你說話,越來越有意思。」
我抿一抿嘴唇,「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胡說,」衣莉莎蹬足,「胡說。」她象是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麼時髦的少女都這麼忌諱,洋人比我們好得多。
前些日子我在雜誌上讀到一篇有關太子妃黛安娜的文章,寫她將來可能搬到克拉倫宮去住,作者形容:這本來是皇太后的住所,不過她已經八十四歲,逝世後將地方讓給戴妃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洋人不甚怕,或許也怕,不過嘴裡倒是老提著。
「衣莉莎,噓噓,過來,我們繼續討論這篇小說。」
「我喜歡它,它很有趣,惹笑。」
我很安慰。
我最大的希望,是令讀者在閱讀我的作品的一剎那,獲得一點兒樂趣,渾忘生活之不快。
「你這樣寫下去,肯定不會得文學獎呢。」衣莉莎都知道。
「誰關心?我要的是讀者,不是獎座,一個讀者抵得上十個象牙塔獎。」
「你終於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了。」衣莉莎揚起一條眉。
是。我有點慚愧,到今日才知道。以往在交叉路上遲疑:該不該結交學者,叫他們提名參加競選?要不要告訴眾人,最大的願望是續寫紅樓夢後四十回?因為眼太高手太低,什麼都寫不出來,年年磨拳擦掌,擺出「嘿我要就不寫,一寫就石破天驚」的大姿態,其累無比……
人家的書一本一本的出來,雖不是紅樓夢後四十回,也是心血結晶。
我說:「我發覺寫作的要旨是坐下來寫。」
「別累壞了才好。」
「不會,我不會。」
王聰明給我安排食譜,一頓頓的營養餐非常配合我的胃口,把我餵得胖胖的,以前有時一連十日吃魚翅,又可一連十日吃黑麵包。我的生活形式起了很大的變化,規律是我的新發現,沒想到會適應得那麼好。
王聰明介紹我認識另一位病人,他淋巴腺長壞細胞。這位勇敢的先生仍在辦公,在新藥治療下,一拖三四年。
他與我閒聊:「這世界沒有悲劇,我照樣上班,同事們若無其事地與我玩政治,把過失往我身上推,叫我背黑鍋,他們把我當沒事人,我也把自己當沒事人。」
我忍不住笑出來。
他很遺憾,「生絕症在今日一點也不浪漫,人們司空見慣。」
我點點頭。
他問我:「你呢?」
「我比較幸運,我的朋友全是藝術家,生性比較熱情。」
「幸運的人。」
過了一星期,王聰明告訴我,該位先生去世了,留下一個七歲大的男孩子。
我黯然。
王聰明也鬱鬱不歡。
不是我說,王聰明這種暖性的人,不適宜研究這一科。
國香捧來大堆的讀者信。
我說這是她僱人連夜趕做的,好叫我歡喜。
她說我無稽,「只要你肯寫,就有讀者信。」
我把信撥在一旁,「國香國香,有要緊的話同你說。」
「加稿費?答案是不。」
「有關你的終身大事。」
她有點緊張。
「你放心,不是向你求婚。」我腦子還很清醒。
她很尷尬,「那你又打算胡說什麼?」
「關心你的終身大事,王聰明是個人才,不要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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