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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一種心平氣和的恨。」她含笑說。
「每個女孩子都像你嗎?」我傷心的問。
「並不,我是非常非常的幸運。」她說。
「你很美麗,我喜歡你的頭髮,那些小小的波浪,它們一定是天然的。它們這麼長,你一定留了很久,我從頭到尾的喜歡你。」
「不,頭髮原是直的,在巴黎燙成這個樣子,花個三百多個法郎。你是一個孩子,你不明白,沒有一樣事是真的,在太陽底下,沒有一樣是真的。」
我摸著她的頭髮,我忽然哭了。就像她看到那幅畫的時候,每一樣美麗的事情,這世界總有法子可以將之醜化,這世界有的是辦法。她對著那張畫哭,也是同樣的道理吧。我用衣袖一角輕輕的擦乾了眼淚。
「請送我回去,好嗎?」她輕聲問。
我點點頭。
我們緩步走回去,我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做人是要這個樣子,非這個樣子不可。
走過一個花園,開滿了花,我說:「費奧裡。」
她說:「費奧裡。」
我指著玫瑰:「露薩。」
她點點頭。她是這麼的聰明。
還有小店沒打烊,我買了一支「芝拉蒂」給她。
世界上有些事,是人永遠也猜想不到的。
我送她回旅館,大堂一組沙發上坐著一個老頭子,見了她馬上站起來。
他並不十分老,半老而已。風度很好,體格也還過得去,而且非常的禮貌。含笑為我們介紹了。我們共同坐下來,喝啤酒。
含笑的白裙子又弄髒了,她上樓換衣服,十分鐘後下來,她又變了個樣子,長發編成一條辮子,窄腳褲、襯衫、涼鞋,與我們有說有笑。她這樣的女子,是可以編入「奇女子異地錄」裡的,看樣子最多二十三四歲,卻什麼都會。
那老人侍她如珠如寶,任何人看得出來。但他老了,老了便是老了,維持得再好也是老了,保養得再好也是老了,老人是一個老人。
他比不上含笑的教授,即使他騙了她,她還是甘心的,因為他會說,「你輕得像一根羽毛。」他強壯,他漂亮,他有學問。
他也比不上那個帶她去看畫的男孩子,因為那個男孩子會說:「你有一張鮑蒂昔裡的臉。」
他甚至也比不上我,因為我會買「拉芝多」給她吃。
在含笑的半生中,必然有無數的男人,無數的男人,各式各樣的,令她開心一時的,但是這個近老年的男人卻是惟一愛她的人。
含笑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她說:「我非常非常的幸運。」
她說得很對。她的確幸運。
我們三個人說了好一些話,說著義大利。
那老頭子說:「我這個太太,她一進博物館,我就在旅館打中覺,她一進去就不肯出來。上次在倫敦,我的天,整整五小時。嚇得我差點要報警。」
含笑緩緩的把麻布襯衫的袖子捲起,像是沒聽到她的丈夫說什麼。她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裡。只要得到她份內該有的,她不理其他,
過了一會兒,她丈夫向我道歉,他說:「我們明天一早走,對不起,我想睡了。」
我連忙道歉,告別,他叫含笑送我。
我們看著他上樓。他的確保養得很好。但,再好也是個老頭——有錢的。
含笑送我出大堂。
她笑得很溫柔。
我說:「晚安。」
她說:「邦納昔拉。」
我輕聲問:「你會記得我嗎?」
她答:「我記得每一個人,而且希望他們也記得我。」
「在什麼情形下,你會記得我?」我問。
「當我看見玫瑰,我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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