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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綺不能陪同往前了,便站在長橋這頭看著,目送她往神武門去。
太陽白慘慘的,風從結了冰的水面上吹過來,四周圍沒遮沒擋,刮在臉上有點兒疼。月徊挎著她的小包袱,挺直了脊樑往那深深的門洞走去,起先那裡一個人影也不見,她正納悶由誰接引呢,沒想到很快便見有人從門內疾步出來,那人穿著胸前繡團龍的燕弁服,披一襲紫貂的斗篷。
他是獨自一個人來的,身後跟隨的內侍在出了神武門後,就在門洞前站定了。月徊看著皇帝向她跑來,邊跑邊揮手,愉快地喊她「月徊」,這一刻倒有些感動,真沒想到他會親自來接她。
大概由於前兩天有了一塊兒滑冰的交情,皇帝對她很親厚的樣子,甚至伸出手要替她拿包袱。
月徊嚇了一跳,忙把包袱藏到身後,「可不敢,叫人看見我該殺頭啦。」想了想又一笑,「不對,打今兒起也不能我啊我的了,要稱奴婢。」
皇帝卻寬和,含笑道:「用不著,朕不喜歡你做奴才樣兒,以前怎麼樣,以後也還是怎麼樣。」
他真是不忌憚叫守門的緹騎瞧見,既然她不讓他提包袱,就她挎著包袱,他牽著她。
皇帝的手很暖和,對比出月徊指尖冰涼。就是那一握啊,那種暖和傳進心裡來,芽尖兒也不再是芽尖兒了,跳過了抽條那一步,直接開花啦。
所以月徊進宮這事兒,除了開頭的宮女子名籍需要梁遇安排,到後來幾乎再沒用得上司禮監插手。
皇帝親自安排的樂志齋圍房作為她的他坦,樂志齋在坤寧宮後,御花園西南,一度是皇帝幼年時期看書習學的所在。後來先帝駕崩,他承繼宗祧,皇帝的日常起臥都前移到了乾清宮東西那一線,這裡就漸漸冷落了,偶爾作為西洋傳教士佈道之用。
挑選這樣的地方,經過了一番思慮,不需要橫穿東西六宮,從乾清宮也好,養心殿也好,出隨牆門沿夾道往北,過長康右門就是樂志齋,遇見嬪妃們的機會極少。皇帝也對不久即將迎來滿宮女人的盛況感到憂心,一方面廣設後宮是為開枝散葉,是出於穩固江山的需要;另一方面他對月徊的那份心思,難免因此受到幹擾。就算他初心不變,月徊能拿看正經人的眼光來看他嗎?他性急起來,倒是很想立刻晉了她的位分,不拘什麼銜兒,先正大光明留在身邊要緊。可她只打算做女官,且也沒有對他表現出任何非君不可的意思來。就是因為這份懸而未決,讓他七上八下,日思夜想。
皇帝帶她進了樂志齋圍房,不多寬綽的屋子,事先叫人收拾過。簇新的用具和簇新的褥子,一般宮人不過一墊一蓋,皇帝特特兒吩咐了,給她加三床。因著宮人的他坦夜裡不燒炕,他怕她凍著,又是氈墊又是炭盆,紅螺炭在牆根兒上堆得滿滿當當,早就超出了宮人的待遇。
就像新得了個小貓小狗,十分樂於替她置辦住的地方,皇帝眼裡閃著星辰般燦爛的光芒,「你瞧瞧,還缺什麼麼?」
月徊看了一圈,說挺好,「我就住這兒吧,這裡過乾清宮道兒近,您要是傳我,我跑著一會兒就到了。」說罷從懷裡掏出兩個葫蘆來,笑著說,「您要的綠蟈蟈,我養了兩宿,又能吃又能叫喚,您聽……」
皇帝聽見那種久違的叫聲,是小時候住在南三所那陣兒才聽過的蟲鳴。可惜御極之後,凡是皇帝坐臥的地方連樹都砍沒了,夏日除了磚縫兒裡隱約的蛐蛐聲兒,聽不見那種正統的蟈蟈叫。
皇帝把葫蘆接過來,葫蘆蓋子上鑿了細小的眼兒,隱約看得見蟈蟈腦門上的觸鬚。他很高興,笑道:「小時候那些兄弟們玩兒,沒有朕的份,那時候大伴還沒到朕身邊,朕只能眼巴巴看著他們顯擺。」
月徊聽他這麼說,可以拼湊出一個不受待見的小皇帝,打小兒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不過有一點他琢磨錯了,別說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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