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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櫨傘下有細碎的雪沫子刮進來,翻轉飄浮,落在人眉睫上。梁遇微含起眼,涼涼一笑道:「那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生殺予奪全在他一念之間。他和咱們不一樣,咳嗽一聲,多少人都得喪命,好?不要因為眼巴前的見識,就輕易斷定一個人的好壞。」
大約是苦了這些年,早就看透了世間百態,梁遇對任何人或事的解讀都留有三分,不達極致。月徊太年輕,她眼裡的惡只侷限於碼頭上所受的委屈,窮人間的欺壓都是赤/裸裸的,很少有誰願意花時間弄那些彎彎繞。而有權有勢的人不同,未必喊打喊殺,把臂之間卻刀刀見血,她沒有領教過,所以她不懂。
橫豎哥哥的話總不會錯,月徊諾諾應下了,復仰臉問:「咱們什麼時候回去?我在這裡,總不大自在。」
梁遇悵然望向乾清宮,撥出的氣在眼前凝結成煙,「興許明兒吧,得看皇上什麼時候緩過來。宮裡麼蛾子多了,說不定還有用得上你的時候,且再等一等,等皇上發話吧。」
一入宮門身不由己,月徊只好對插著袖子嘆息。梁遇在前面走著,她在後面尾隨,才到廊下,一個穿朱紅曳撒的人過來,低眉順眼叫了聲老祖宗,「事兒都辦妥了。」
梁遇嗯了聲,「給內閣一個下馬威,看他們服不服,要是不服,就接著給咱家敲山震虎。」
承良道是,「秦九安親自押人進昭獄,橫豎姓宋的別想活著出來。還有那些送畫像的,名額全給他們留著呢,老祖宗瞧,接下來是讓番子逐個敲門還是怎麼,聽老祖宗的示下。」
承良一口一個老祖宗叫得歡實,一旁的月徊覺得有些好笑。
哥哥才二十五,這樣的年紀被人稱作老祖宗,沒的把人叫老了。可瞧瞧他們,一個敢叫一個敢應,且這宮裡太監似乎都是這樣稱呼,想是人到了一定地位,不做人祖宗對不起頭上這頂烏紗。
梁遇說不急,「離過年還有一個月,剩下的三位勻著點兒收拾,我要讓內閣人人自危,不知這橫禍接下來會落到誰頭上。」話說完,忽然想起月徊還在身邊,他倒一驚,擔心這樣的算計嚇著了她,誰知她眉眼彎彎,正含笑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謀算在她面前,忽然變得滑稽起來。
承良看看他,有點尷尬,之前找人這件事是他承辦的,雖不知道掌印和這女孩兒之間有什麼關係,但單憑猜測,也知道絕不一般。
他掖著手道:「那什麼……老祖宗的話我記下了,全照老祖宗的吩咐辦。小的這頭沒旁的事了,小的告退。」臨走前還衝姑娘呵了呵腰。
梁遇瞥了月徊一眼,「進去吧。」
月徊跟在他身邊,笑呵呵問:「他們為什麼都管您叫老祖宗?」
「這是司禮監歷來的規矩,因為太監斷子絕孫,底下的人獻媚,搶著給上頭當孫子。」
月徊哦了聲,開始瞎琢磨,「我人前可怎麼稱呼您呢,也跟著他們叫老祖宗?」
這比拜乾爹更過,梁遇蹙眉說別,「你是我的小祖宗,我可不敢承你這一聲兒。」想了想道,「就跟著宮人叫掌印吧,人前人後警醒著點兒就成了。」
月徊說「得嘞」,答得十分乾脆響亮。她是那種紮在哪裡就能落地生根的人,這一天在司禮監廝混,冷了烤火,餓了吃果子。掌印值房裡有個小小的隔間,外人是不能進的,她就踏踏實實在裡頭呆了一整天,還嘗了大內專供掌印的膳食,直豎大拇哥,「可比東來順的廚子強多了!」
她不是正經宮裡人,不能在乾清宮點眼,因此皇帝那頭情勢怎麼樣,她也不知道。等到將夜的時候,御前的人來回皇帝病勢,據說比上半晌又好了些,已經能坐起身進東西了。
梁遇舒了口氣,回身對月徊道:「看來用不著等到明兒了,回了皇上一聲,我打發人送你回去。」
月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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