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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忙把他扶了起來,「大伴這是哪裡話,分明是太后記恨朕,才有意把氣撒在月徊身上,怎麼倒成了月徊的罪過?朕也不瞞大伴,朕對月徊確實用了心思,就算往後東西六宮都填滿了人,月徊對朕來說,也是年少時候的期許,是朕還未親政前最大的慰藉。請大伴替朕護好這份情,也護好了月徊,等大局定下時,朕再許月徊一個將來,絕不會讓她再受委屈。」
梁遇聽了,掖手朝皇帝深深長揖下去,「臣替月徊,謝主隆恩。」
皇帝慷慨說完這番話,回乾清宮去了,梁遇目送那身影去遠,方回身進了值房。
床上的月徊照舊閉著眼,哼哼唧唧。
梁遇走過去,奇怪剛才皇帝在,她怎麼口齒那麼清晰,半點拖腔也沒有。橫豎就是在哥哥跟前能撒嬌,她喃喃自語:「我頭暈,哥哥,我暈吶……」
太醫院裡的藥方子已經熬成了湯藥,一個小太監送進來,說:「老祖宗,藥好了。」
梁遇回手接了,擱在床前的小几上,叫人搬引枕墊在她身後,然後拿銀匙舀了,一勺一勺餵她。
藥不怎麼好喝,她直皺眉,偏過頭不願意再喝了。梁遇只得耐著性子勸她,」良藥苦口,你要是不喝,暈症就調理不好。還有這脊背,裡頭難免損傷,你想老了弓腰駝背,站著只有人一半高?「
月徊沒辦法,想了想還是張開嘴。然而那藥味沖得嗓子眼兒發緊,到底一轉頭,把喝下去的全吐在了痰盒裡。
梁遇束手無策,擱下碗說:「罷了,等略緩一緩再喝。」一面扶她躺下。
可她躺得也不安穩,輾轉著,眉頭緊蹙。梁遇問怎麼了,她支吾了句,「我背上疼。」
板著的厲害,他雖沒有經歷過,但也知道這種苦楚有多熬人,直到現在他都對能救回她感到慶幸。背上疼是免不了的,他想了想道:「你背過身子,哥哥替你按按。你要是覺得舒坦了,好好睡一覺,明兒就會好起來的。」
她聽了,很順從地趴下,披散的頭髮遮住了臉,閉著眼睛喃喃:「哥哥,你以前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梁遇的手在她背上輕輕按壓,低聲道:「人活著,不就是享小小的福,受大大的罪嗎。怎麼熬過來的,我已經不記得了,我挨過罵,也吃過鞭子,那些委屈可以記在心裡,但不能記得太深。將來要是有機會報仇,報完了風過無痕,要是過於刻骨銘心,是不放過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月徊有點昏沉,哥哥的力道拿捏得很好,她喜歡這種痛中帶酸的味道。至於那些話,她知道那是歷經苦難的人才悟出來的,誰也不是天生就掌權的命。自己才受這麼點委屈,又哭又訴苦,當初哥哥孤身在宮裡的時候,誰看著他哭,誰心疼他的掙扎呢。
她穿薄薄的單衣,脊背瘦弱且窄,手指按得稍重些,骨頭就硌手。從肩頸到腰椎,受力的地方都不能馬虎,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松筋骨,聽她慢慢呼吸勻停起來,料她大概受用了些,只要能夠緩解,他也心安了。
不過姑娘的身形倒真是玲瓏,還記得小時候那個短手短腳,肚子奇大的孩子,沒想到也能長出纖纖的腰肢來。
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他很願意試試一掐顧不顧得過來,於是移下去,落在那美好的凹勢上。才張開兩手,忽然怔了怔,腦子裡嗡地一聲響,匆忙把手收了回來。
怔忡半天醒不過神,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月徊的腰感到好奇。他站了起來,是不是屋子裡太暖和,讓他恍惚了?他得往外去,走了兩步又重新返回替她蓋好了被子,這才打起堂簾從值房退了出來。
外面的風很涼,夾裹著雨絲橫掃進廊下,領間的熱氣終於消散了些許。他定了定神,急於找些事兒幹,想起朝房裡還沒安頓好,便叫人預備了傘,打算再往南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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