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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關於蘇承德的東西,蘇輕都會剪下來留下,有時候也想,老東西都奔六十了,還掙什麼命呢?一天到晚風風火火的,又圖個什麼呢?可是這麼一問,蘇輕自己又心酸起來‐‐蘇承德孤身一個人,跟保姆住那麼大的一個房子,每天不玩命幹事業,讓他幹什麼去呢?
蘇輕覺著自己是爬牆千堵,終有一摔‐‐自己天天忽悠別人,終於有一天讓別人給忽悠了。那天熊將軍問了他三句話,他沒有一句能答得上來,熊將軍就承諾他說:&ldo;你來歸零隊,我就給你一個身份,一個讓你回家的身份。&rdo;
然而他現在有了身份,能像當年胡不歸那樣牛皮哄哄地說一句&ldo;我為政府工作&rdo;,身份證上的名字也終於變回他本來那個了,可是發現自己仍然不敢回家。他不知道會不會也有一個神出鬼沒的狙擊手,或者一個背著&ldo;大蠶蛹&rdo;的人蹲點守株待兔。
他只敢扮成一個老叫花子的模樣,留著一臉黑白夾雜的大鬍子,抹著黑黢黢的臉,穿了一身十分&ldo;犀利&rdo;的衣服,以及拖著一條偽裝出來的斷腿,拿著一個小搪瓷盆子,靠在蘇承德每天正常下班必經的一個路口上。
這個路口經常堵車,蘇承德有時候會讓司機把車開走,自己下來溜達回家。
一整個下午,他都無所事事地靠在牆上,路人給他往碗裡丟零錢,他也沒反應不道謝,只是眯著眼睛望著渺茫的天光,一個下午只收了十來塊錢。
天色漸漸暗下去,下班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經過,人流車流都變得擁塞起來,蘇輕這才慢慢地回過神來,在喧囂熱鬧的路口,從人海車流中望射出目光,久久地凝視著一個方向。
突然,他眯得細細的眼睛裡極快地閃過一抹光,蘇輕扮成的老乞丐佝僂的腰板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
正隨著上下班高峰期堵塞的交通緩慢地往這邊移動,五百米,四百米……
然後只見那個幾年不見,卻依然熟悉的身影在路口照常下了車,一個人慢慢地往這邊走過來,蘇輕就清了清有些發緊的、好像堵著什麼似的喉嚨,敲著他那破搪瓷碗,低低沉沉地哼唱起來:&ldo;人鬼天地,萬金似慷慨,浮生若夢安載道,唯苦心良在‐‐&rdo;
每個人都來去匆匆,極少有人注意到牆角這少了一條腿的老乞丐,蘇承德的腳步並不快,因為他回去也沒什麼事。這些天天氣不好,他感覺關節有些不舒服了,就避開人流,貼著牆角慢慢溜達,於是說巧不巧地聽見了混雜在整個城市的轟鳴聲裡的幾句歌詞。
沒有一個字在調上,卻透著那麼一股說不出的悲意。
蘇承德掃了他一眼,忽然就覺得心裡淒涼起來,他自嘲地想著:總算我還有幾把錢,不用沿街要飯。
這麼想著,他就駐足在了老乞丐身邊,聽著他忘詞走調連哼再編地唱完了整整一首。
&ldo;老乞丐&rdo;這才把微微呆滯的目光從牆角移下來,像這個城市裡成千上萬個以乞討為生的人一樣,雙手抱拳,整個人費力地彎下腰去,以最卑微的動作,額頭輕輕碰到地面上,嘴裡含含糊糊地說著不知是什麼地方的方言。
蘇承德一般是不理會的,他習慣了兇狠地去爭去搶,惻隱之心早就死得差不多了,何況連小孩都知道,這些裝成殘疾人的模樣沿街乞討的多半都是騙子‐‐這次他真的悲劇地真相了‐‐可是不知為什麼,就覺著心裡酸酸的。他並沒有往深裡想,只是認為可能是這老乞丐的聲音打動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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