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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是後主。

江隨舟勉強適應了周圍的強光,緩緩睜開眼,卻見自己此時竟坐在金碧輝煌的殿裡。

這是後主寢宮的正殿,他座下的,是一張寬闊的龍椅。

他面前,是一方被推倒在地的御案,奏摺和書本散落了一地。在他面前不遠處的階下,竟是後主,岔著腿坐在厚重的地毯上,龍袍敞著,胡亂披在身上,單手握著一壺酒。

江隨舟皺眉看著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麼。

卻見後主笑著問他,語氣醉醺醺的:“如何,朕的龍椅,坐得可舒服?”

江隨舟嗓音沙啞,氣息微弱:“你要做什麼?”

卻聽後主笑著道:“不做什麼。朕只是不想死而已,還有好多事,朕沒看到,所以朕不能死。”

說著,他單手撐地想要站起來,卻被龍袍絆了一下,重新重重摔在地上。

他卻也不介意。

“反正,朕是要看著你死的。”他說。“還有霍無咎。他毀了朕的江山,朕也要看著他死。”

說著,他笑了起來。

“你不信吧?”後主得意道。“朕是殺不了他,但是有人能替我殺他。”

江隨舟啞聲問道:“誰?”

後主將腿一盤,舒舒服服地喝了口酒。

“他哥啊。”他笑著說。“要不是他哥,你當你有這個福氣,能把他娶到府裡去?”

江隨舟聞言,被疼痛磨得混沌的腦子都清醒了一瞬。

“……你說什麼?”他追問道。

他一時有些急,竟被嗆得咳嗽起來。咳嗽帶得他也扯動了傷口,又疼得他眼前發花,險些昏過去。

後主這會兒喝多了酒,看不出他的異樣來。他只單手撐著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他瞥了江隨舟一眼。

他身上雍容的朝服已然破了,此時又染滿了新舊的血,頭髮散亂地披在肩上,臉白極了,卻又沾著血,那模樣狼狽得很。

但他偏生了副好皮囊,如今這半死不活的樣子雖狼狽,卻有股說不出的妖冶漂亮,像朵被踩到血泥裡的蘭花。

後主咧起一邊唇角,露出了個滿意的笑。

他單手拎著壺,另一隻手胡亂提起龍袍的衣襬,踉踉蹌蹌地走上丹紅的陛階,提著衣袍在江隨舟面前散落一地的御案前蹲了下來。

“想不到吧?”他在地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書冊中翻來翻去,最後翻出了幾張紙,在江隨舟面前晃了晃。

“看到沒?”他說。“密信。霍無咎那個太子哥哥,早把他賣給我舅父啦。”

說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晃著那幾張紙笑。

“憑他是霍無咎,他們梁朝的戰神,是吧?有什麼用呢?害死了他爹,連他哥哥都出賣了他。”他笑著道。“人都是這樣的,不單是朕這樣。”

江隨舟卻顧不上他說什麼。

他只緊盯著那幾張紙。

他剛才說什麼?是霍無咎的哥哥背叛他?霍無咎只有那一個哥哥,就是霍玉衍。

一時間,江隨舟腦中一瞬清明,所有的疑問似乎都有了解釋。

霍無咎驟然的兵敗、他一直踟躕不前,即便腿好了也不輕易回北方、史書上早亡的霍玉衍、獨自鎮守陽關到死的霍無咎……

原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霍玉衍!

江隨舟的呼吸都急促了,在龍椅上掙扎了起來。

可是他手足都被捆住,此時無論怎麼掙扎,都沒有用。

而江舜恆則輕飄飄地一鬆手,將那幾張紙重新扔回了地上。

“所有人都是這樣的。”他笑著說著,仰起頭,拿起已經喝空了的酒壺,又往嘴裡倒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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