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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髮並不如前番所見那樣一絲不苟,有些鬆散,不過並不難看。皇帝答了禮,放下奏章,讓徐恩賜席。

徽妍謝過,在席上坐下。

皇帝亦不多客套:“朕聞閼氏與朝廷往來書信,皆經女史之手。閼氏去年九月曾來書,言單于年老體衰,內政不穩。如今已過了半年,以女史之見,匈奴當下之勢如何?”

徽妍在路上已經猜到,皇帝召見自己,多是為了匈奴。

匈奴自開國之始,便是中原大患,不但頻頻劫掠騷擾邊境,還曾數度長驅直入威脅長安。皇帝的曾祖父武帝是個英明決斷之人,治國有方,府庫充實,於是厲兵秣馬,決意剷除邊患。武帝在位幾十年,對匈奴大戰三度,將匈奴攆回漠北。被漢軍擊敗之後,匈奴元氣大傷,又兼天災,日漸衰落。人心渙散,王庭再無力管束各部,紛爭接踵而至,釀成諸部殘殺。到先帝時,匈奴分裂為五部,各有單于,各自為政。離中原最近的烏珊單于,盤踞漠北,與漢庭相善,並與漢庭和親。但此人野心勃勃,不甘枯守漠北。多年來,不斷往四周蠶食,擴張土地,中原生亂時,亦曾經想趁機撈一把。對於這樣一個人,閼氏早已看透,在徽妍代筆的書信中,不僅詳述匈奴各部間的形勢變化,亦曾暗示朝廷提防烏珊。

徽妍從容答道:“稟陛下,以妾所見,當今匈奴,勢力最盛者,仍是烏珊單于。而單于王庭中的大患,在於諸王子。”

“哦?”皇帝頗有興致。

“單于有王子十八人,成年者十三人,已封王者八人。還有一位郅師耆王子,不久將封為右逐日王。烏珊單于當年自立為王,與諸單于爭鋒,乃依託麾下諸部支援。單于所娶閼氏,皆來自強族,已封王的王子,亦皆有外家倚仗。而王庭之內,強族爭鬥已久,對單于之位虎視眈眈。單于雖已將長子屈渾支立為繼任,亦難擋各部野心。”她說罷,停了停,又道,“妾在匈奴雖居八年,未出漠北,見聞囿於王庭之內。陛下問匈奴之事,妾愚見只得如此。”

皇帝不置評論,忽而問,“朕聽聞,卿方才所說的郅師耆,母親是位漢人?”

徽妍道:“正是。”

“這位王子,年幾何?”

“郅師耆王子今年剛滿二十二歲。”徽妍道,“其人聰穎過人,單于十分喜歡他。”

皇帝頷首,一笑,“如卿所言,朕只消在長安坐等匈奴大亂便好了,是麼?”

“妾並非此意。”徽妍忙道,“匈奴人逐水草而生,居無定所。王庭生亂,諸部作鳥獸散,若往南流竄為寇,亦是大患。閼氏亦是這般想法,去世前仍常與妾說起,憂心蒲那王子與從音居次安危。”

“哦?如女史所見,一旦大亂,朕當派兵攻入王庭了?”

徽妍面色一變。她沒想到皇帝竟會跟自己說這些,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他的臉色。只見那張臉上,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麼。卻是那雙眼眸,盯著自己,目光中有些許似笑非笑的意味,讓她忽然想起從前。

心的驀地地緊張了一下,徽妍忙收回目光。

她想了想,收起心思,伏拜在地,“陛下,妾不過女史,軍國大事,未敢置評。”

沉默片刻,前方傳來一聲低低的笑。

“卿不必過謙。”只聽皇帝的言語和緩,“知烏珊王庭之人,莫過閼氏。女史為閼氏左右,漢庭之中,無人可比。女史之意,朕已知曉。卿不願戰事危及王子與居次,是麼?”

徽妍聽得這話,心底糾結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陛下,自公主嫁入王庭,漢匈之間已休戰八年。王子與從音是公主兒女,年幼喪母,妾所願者,唯二人平安,望陛下憐憫。”

“女史不必多慮,”皇帝道,“他二人也是朕的外甥。”

徽妍心底舒一口氣,向皇帝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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