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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故事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來上節目。

如今時機成熟,草臺班子也是班子,先開張了再說。

苗漢千年雜居之地,阿顏朵略區別於漢人的長相影響不了她的美貌。

卜一上臺,叫好聲已是一片。

傳統戲曲裡有許多絕美的語句,但那是讀書人的喜好,再不濟也得有管平波的文化水平,才讀的懂那“朝飛暮捲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生活在匱乏蒼白中的百姓體會不到才子佳人,他們只懂得簡單粗暴的“財主到來砍藤短,我落石崖順水漂。”

因此要緊的是情節,辭藻倒無需太華麗,只需押韻即可。

管平波自是不會寫詞的,好在苗族用歌舞傳承歷史,以阿顏朵為首的苗族男女,湊在一處改了兩日,又抽空把舞蹈編排了一番,再從管平波日常教的歌曲裡借鑑些小調糅合,初演便開場了。

但唱完開篇,阿顏朵躲去了後臺,如今養的白白胖胖的她,實在不適合演今天的戲。

阿顏朵退下,一個沙啞的的男聲,低沉的用雲寨方言唱起了歌謠,蒼涼而悠遠。

似在耳邊,又似在天邊。

瘦骨嶙峋的男人登上了舞臺。

他衣衫襤褸,神情麻木。

腳步一深一淺,嘴唇一張一合,如同幽靈。

“我名喚大山,來自楊家山。”

叫大山的男人唱出了自己的開場白,“家中無糧又無米,老少難心安。

把那地主大門敲,佃出田來養家小,奈何耶!地主砰的把門關。

嫌棄我是窮侄子,怕我欠他租子錢,不肯把田佃。

啊!苦也!”

大山跪在大門口,磕頭如搗蒜。

地主在門那頭,甩袖撇嘴,跟著唱出了怕被窮親戚沾染上,甩不掉的臺詞。

吵吵嚷嚷的觀眾,漸漸安靜下來。

苗族有展示日常生活的舞蹈,有祈求上天賜福的舞蹈。

每一個動作,都有著具體的含義。

混在人群中的管平波不大看的懂,卻見周圍的百姓認真的盯著舞臺,不由哂笑,還真是文化差異。

如此抽象的舞姿,他們何以覺得能代表風光水火?

情節在繼續,跪了一夜的大山,沒有求到田。

因為地主佃田不賒賬,租子交在佃田前。

一無所有的大山,不可能靠哀求打動地主。

頹然的大山,艱難的從地上爬起。

恍恍惚惚的走向山林摘採野菜果腹。

青黃不接本就難熬,何況大山一家無地更無指望。

大山媽為了不拖累孩子,半夜裡悄悄走入山林,再也沒回來;剛出生的兒子養不活,狠心溺死在水缸裡;產後體虛的大山嫂喝著淡米湯,聽見才生下來的兒子的啼哭,沒多久,歸於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她的丈夫親手殺了他們唯一的孩子。

因飢餓而空洞麻木的眼,沒有淚。

她就這麼呆呆的坐著,無思無想、無知無覺。

挖坑埋葬了兒子的大山回到屋中,看了一眼老婆,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米缸裡最後一把米,熬成了米湯,給了老婆大半碗,給了臨死的孩子兩小勺。

絕望死死的扼住了大山的咽喉。

山上的筍、水裡的魚,都是地主家的地盤。

兇惡的狗巡視著領地、豺狼虎豹散落在山林,每一次覓食,都心驚膽戰。

大山怕死,他不想去山裡,又不得不去山裡。

他走在山間土路上,後悔。

或許他不該令老婆懷孕;又或許,他這樣的人,根本就不該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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