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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走,他伸手拉住她,“你怎麼了?”
怎麼了……應該她來問他怎麼了。為什麼分開兩天,他就變得這麼奇怪。還有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她熟悉的,這又是怎麼回事?她勉強挑了下嘴角,“你換薰香了?”
他倏地冷了眉眼,也不應她,就那樣不帶感情地看著她。
她落荒而逃,逃進帳外的夜色裡,反而覺得安全了。撫胸站了很久,不知道剛才的問題從何而起,她面對他,有時會覺得害怕,實在太不尋常了。難道他招陰兵的時候被哪個孤魂野鬼奪了軀殼嗎?她知道他沒有易容,可又說不上來的怪異,很多細微的地方與原來不同,只要仔細留意,就可以發現端倪。
她靜靜站了一會兒,心裡開始焦急,怎麼才能喚回他呢,成敗也許就在那半部《渡亡經》上。
她匆匆往定王的大帳走去,十三萬人的營地駐紮下來,前後足有十里遠。火龍在山嶺間蜿蜒,定王的帳子是大軍的中心,眾星拱月似的烘托著。帳是好帳,風吹起簷下的燕飛,簌簌作響。
她打了帳門進去,他剛換下鎧甲準備用飯,看見她便笑道:“我正要派人找你,你自己回來了。”指指對面的墊子道,“坐下,同阿耶一起吃飯。”
她順從地跽坐下來,定王揭開盅蓋替她舀了碗米酒,又指著燴魚和羔羊肉道:“行軍在外沒有好的,這個已可稱作美味了。這陣子阿耶知道你辛苦,看著你東奔西跑,我心裡也不好受。女子在軍中本來就不妥當,我再三的思量,大軍不久後會有一連串惡戰,還是命你二兄送你回碎葉城去,回去有辰河照顧你,不必擔心那惡婦尋你的晦氣……”說罷一笑,“委實是不必擔心的,以你的身手,她也奈何不了你。若你阿孃那時候也像你一樣,可能就沒有後來的這些事了。”
蓮燈嘆了口氣,“阿耶,同我說說你和阿孃的故事。”
他頓下來,似乎是做了一番調整,才敢面對以前的一切。燭火照亮他的眼眸,他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可是憶往昔,眼裡仍有溫柔的波光。
“我與你阿孃相遇那年,你阿孃十七歲。她的身世很可憐,自小在富戶做奴婢,若不是那戶人家突然遭難,她可能會給傻子做妾。富戶抄家後,她的境遇也還是不好,官奴婢,險些沒入教坊做營妓,後來遇見一名都尉,被他帶回了家。都尉夫人是個妒婦,她的日子很難過,幾次三番要賣她,都尉就將她轉贈給我,成了我的孺人。你阿孃是個溫柔聰明的女郎,她心靈手巧,繡的獅虎像活的一樣。我極愛她,活到二十八歲,第一次知道情滋味。”他笑了笑,笑容裡有苦澀,緩緩長出了一口氣,“我是被大曆放棄的人,活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裡,你阿孃的出現,讓我看到了光明。可是那時突厥常進犯河西走廊,我奉命出兵攻打,不得不與你阿孃分別。突厥軍是馬背上的軍隊,他們騎術了得,經常擄掠過後就跑得沒了蹤影,我為了追擊他們必須奔襲千里。後來突厥向大曆稱臣,我才得以回到碎葉城,那時候你母親已經生下你,因為之前的六個都是男孩,你的降生令我欣喜異常。但是突厥人言而無信,那些蠻子,今天說的話,明天就能推翻。他們一旦貧窮,首先想到的就是搶奪,我再次受命出征,和當時的副都護百里濟夾擊突厥,將他們徹底打出了西域三十六國。”
蓮燈托腮聽著,聽得有些傷感,“我只想知道,王妃誣陷我阿孃,你為什麼不肯相信她?”
他低下頭,滿面愁雲,“聚少離多,漸漸就生嫌隙了。況且你阿孃同那個校尉,也不是全然沒有情。當初校尉是怕他夫人殘害你阿孃,才將她託付給我,沒想到最後……你阿孃反倒死在我手裡。”
所以人生就是如此,誰也不知道踏出的一步是對還是錯。愛情有時候太脆弱,明明相愛的兩個人,也會因為一個漏洞百出的挑撥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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