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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1039年），一個滿頭米黃髮絲的老人坐在搖搖椅上，她雙目緊閉， 似是已經睡著了。身後一個八歲的孩童使勁地搖晃著搖搖椅。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從屋子裡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盤切好的寒瓜。

&ldo;大郎， 你悠著點，姑祖母哪裡經得起你這般晃蕩？&rdo;婦人放下寒瓜， 作勢便要打他。

孩子身形一晃， 閃到一邊， &ldo;母親，是姑祖母讓我這麼搖的， 還說越大力氣越好， 你可別冤枉了我！&rdo;

婦人聽見這話，只得作罷。她這個姑姑如今已經九十二歲， 身子骨竟然比自己還要硬朗些。早些年來，自己嫁到沈家二十餘年， 一直未見有喜訊， 待得年過四十， 早已放棄了生孩子的念頭。十年前， 父親許仲容身體有疾，她去探病時碰見了這位八十二歲的姑姑，據說， 姑姑是祖父收養的義女，她待父親一直極好，二人猶如親姊弟一般。父親叮囑她說，姑姑一生未曾嫁人，卻偏生喜歡熱鬧，於是她就將這位姑姑接到了浙江錢塘的芙蕖小築。不曾想，與姑姑同住不到一年，在她的悉心調理下，自己便有了身孕。

即便身子骨硬朗，也不能這麼折騰啊。許氏伸出手指作噤聲狀，&ldo;出去玩，別吵了姑奶奶午睡。&rdo;

&ldo;不，我要聽姑祖母講故事！姑奶奶是假寐，她根本沒睡著。&rdo;

&ldo;還敢這麼大聲，你討打是嗎？&rdo;

孩子朝椅子上的老人求助道：&ldo;姑祖母，你快睜開眼睛告訴母親，你根本就沒睡著啊，她要打我了。&rdo;

老人慢慢睜開眼，&ldo;倩影，又打孩子了？&rdo;

老人一向極其疼愛這個孫子，許氏生怕忤逆了她，&ldo;沒沒沒，你聽他瞎說。&rdo;

&ldo;母親，你看姑祖母的頭髮，並不是尋常老人的銀白色，二十有點偏黃。&rdo;

&ldo;嗯？怎麼了？&rdo;許氏老來得子，且這個兒子天賦異稟過於常人，總是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

&ldo;《桃花源記》有雲，黃髮垂髫，怡然自樂，黃髮是長壽的象徵。&rdo;

&ldo;那可不，人生七十古來稀，再過八年，姑祖母就是百歲老人了。&rdo;

老人聽著母子倆的對話，天哪，原來我已經九十二歲了，當年一起說說笑笑的人如今怕只是剩下我一個老東西了吧。她思緒飄向遠方，嘴角笑意浮起，你不是說時光會磨平我的稜角嗎？你看，並沒有。

&ldo;姑母，大郎今年八歲了，你給他取個字吧。&rdo;

老人看著言笑晏晏的孩子，當年自己被徐氏騙出何府時，也是這般大小，這麼可愛的孩子，怎麼會有人下得了狠心呢？倘若當年沒有那場江邊鬥詩，倘若沒有什麼南唐細作徐氏，只有何清漣、何清漪，那麼自己的人生，會是怎樣一番場景？也會像普通的大家閨秀一樣，嫁人生子吧。人生哪有什麼&ldo;倘若&rdo;，自己永遠也體會不到另一種生活是什麼樣的滋味了，也永遠不會知道嫁人生子的生活是否會比這幾十年來更為舒心。好一個強極則損，自己這一生在他人眼中看來，確實當得起一個&ldo;損&rdo;字。

&ldo;存中，沈存中，意在讓你行中庸之道，不偏不倚。&rdo;

&ldo;存中謝過姑祖母！&rdo;

&ldo;姑祖母，方才&l;石脂水&r;的故事你還沒說完，你繼續說給存中聽。&rdo;

&ldo;延水東岸有石脂水，當地人用野雞的尾羽把它沾起來，採集到瓦罐裡，它燃燒之後的煙很濃，我試著把它燃燒後煙煤收集起來制墨，所得之墨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