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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這回是撞傷了腦袋還是巨響傷了耳朵,他本來就靠藥物維繫的耳畔一直嗡嗡的。

放下空碗,顧昀第一句話便問道:“雁王幾時走的?”

陳輕絮惜字如金道:“初三一早。”

顧昀鬆了口氣——西域一線盡在他掌控中,只要長庚已經走了,那此事就絕不會有一個字傳到京城中。

至此,公與私兩件事他都放下心來,自動將此事算作了虛驚一場,衝陳輕絮一笑道:“最近我有些忘形,一時不查,現眼了,見笑。”

陳輕絮沒有笑,反而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做出要長談的架勢:“侯爺,我有幾句話同你交代。”

顧昀一愣。

有些大夫是氣急敗壞型的,病人但凡有任何一點不配合,都要嘰嘹暴跳一番,還有些大夫是放羊型的——你找我來我管治,不願意治拉倒,不勉強,愛作不作,愛死不死。

陳輕絮無疑屬於後者,無論顧昀夾鋼板上前線,還是一再一意孤行地加重用藥劑量,她都沒說過什麼,極少這樣正色。

顧昀:“陳姑娘請。”

陳輕絮:“人身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並非單打獨鬥,耳目也都連著臟器,侯爺幼年毒傷的後患一直延續至今,而此番戰役又接連傷筋動骨,使肺腑震盪,五臟不安——西域之亂既然已經壓下去了,以我之見,大帥最好藉著押送戰俘之機,回京休整一二,否則……”

顧昀:“總有一天,什麼靈丹妙藥也治不了我了對嗎?”

陳輕絮臉上沒什麼異色,點頭道:“侯爺自己的身體,想必心裡是有數的。”

顧昀“唔”了一聲,好一會沒吭聲。

人在二三十歲的時候,是很難感覺到歲月流逝帶來的“老”與“病”的,偶爾身上不得勁,一般也不會往嚴重的地方想,沒有切身的感受,旁人“珍重”“保重”之類的叮囑大抵是耳邊風——有太多東西排在這幅臭皮囊前面了,名與利、忠與義、家國與職責……甚至風花雪月、愛憎情仇。

顧昀也未能免俗。

直到這一刻。

他原來總覺得自己的歸宿就是埋骨邊疆、死於山河,他把自己當成了一把煙花,放完了,也就算全了顧家滿門忠烈的名聲。

可是事到臨頭,憑空冒出了一個長庚,一巴掌將他既定的軌跡推離了原來的方向,他忍不住心生妄念,想求更多——比如在社稷損耗過後,還剩下一點不殘不病的年月,留給長庚。

倘若他早早死了,長庚一個人揹負著那北蠻女人歹毒的詛咒,以後可怎麼辦呢?萬一有一天烏爾骨發作,他真的……那誰來照顧他?誰會管他?

陳輕絮不善言辭,本來擔心自己拙嘴笨舌,說服不了顧昀,誰知還沒等她打好腹稿,顧昀卻忽然道:“我知道了,多謝,以後也還請陳姑娘多多費心,現在這個局勢,休養未必能成,但只要我不入宮面聖,邊關沒有緊急軍情,那藥能不用盡量便不用了,好不好?”

陳輕絮愣了愣,突然發現顧昀好像不一樣了。

三代玄鐵營傳到顧昀手中,就是鐵板一塊,他一句話便是令行禁止、絕對權威。在顧昀訊息封鎖下,京城只得到了西疆大捷的訊息。

奉函公在朝堂上一邊聽一邊哭,舉國沸騰——連顧昀後來上書請罪,說自己陣前擅自殺龜茲國王的事就都顯得像細枝末節了。反正顧昀那活驢陣前手段強硬不是一天兩天了,連李豐都覺得這很像是他能幹得出來的事。

只有長庚對著那傳到軍機處的請罪折皺起眉——雖然說不清為什麼,但他就是覺得裡面有隱情。

可惜還沒等他細想,送信的玄鷹特使便又拿出了另一封信:“王爺,這是侯爺交給您的家信。”

顧昀上一次給他寫家信,還是那人剛剛前往古絲路的那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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