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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應該是在某個親戚走訪中太無聊,只好錄製電視裡放的一段很經典的臺詞來消磨時間,順便自己賞析。

他那時候沒事可做,也就只能聽這個,聽著聽著,感覺到旁邊的雜音愈來愈大,還夾雜著他的名字。他感覺到不對,把錄音調到最前面,聲音放到最大,重新開始聽背景音裡的那些對話。

應該是陳葛菲一邊打麻將一邊和旁人聊天。

“你們家江宙好像寫東西很厲害的,我看獎都得了一大堆。”

“還好了,離我和他爸的預期還差得遠,這孩子最近算是完了,整天無病呻吟不寫東西,我跟他爸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啊。”

“無病呻吟,他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成天哼哼唧唧,神經病似的,動不動就甩臉色,晚上不睡覺,第二天頂著個黑眼圈,東西也不吃,說什麼抑鬱焦慮。能有什麼病呀,還不是給慣的,把他扔農村住一個月你看他還有這些怪毛病嗎?”

“說的也是,現在這些年輕人動不動就愛亂想,尤其你們家江宙還搞點創作,古往今來的藝術家不都有點怪病。”

“所以我才不帶他出來,怕他嚇著你們,一天天提不起精神,像個鬼。要不是看他賺那麼多錢,我早不這麼養著他了,誰樂意養個神經病在家。”

那樣的語句,那樣譏諷而略帶不屑的語氣,令他登時僵住,呼吸不能。

彷彿他真的是個怪物,是他們口中的神經病,而帶他出門見親人,都會讓他們感覺到丟人。

沉溺的窒息感使他陷入巨大的絕望和痛楚,他哭到眼睛發腫,但回去了,陳葛菲和江吳卻沉浸在自己今天打牌贏了多少錢裡,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反常。

重度抑鬱並不是一瞬間到來的,而是在那天之後的每一夜,翻來覆去的每一夜裡,他徹夜難眠,一閉上眼陳葛菲嘲諷的語句就回旋在耳邊,他只能呆滯地抱著膝蓋看向窗外。

等天亮,再等天黑。

生活的意義在無望的等待中被消磨耗盡,他無心創作,也無法創作。終於在某一天,他瑟縮在自己房間的門後,聽見江吳的冷嘲熱諷:“不睡覺不吃飯,房間也不收拾,每天活得像個行屍走肉還無病呻吟,怎麼勸都不聽,不僅沒有自理能力,現在連錢都賺不到了,看他這樣下去誰會要他。”

這句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被至親的手修為鋒利的刃劍,準確無誤地刺入江宙僅16歲的心臟。

他看著自己的大動脈,忽然覺得江吳說得對極了,這樣的他有誰會要呢?舉起刀的瞬間,還不如一了百了。

一刀劃下去,他沒有死。躺在急救室的白熾燈下,他活下來了,卻沒有真正地被解救。

痛苦仍然潛伏在時間的分秒中,只待他放鬆警惕便盤旋而出,將他襲擊得束手無策。

他漸漸開始厭惡自己,厭惡這個家,厭惡和所有人溝通。他是個怪人,得了怪病的他會讓人看不起,會讓父母覺得丟人。

“不止是你們,我都放棄我自己了。”江宙瞳孔微顫,“只有姐姐沒有放棄我,她不把我當怪人,她要我好好生活,要我去看醫生,告訴我其實我只是生了一場小病,這沒有關係。”

“我知道這兩年她什麼都沒寫出來,我還以為只是因為靈感枯竭,我怎麼能夠想到是你們把她逼到了這個地步!”

他幾乎不用動腦子,就知道徐葉羽是被壓迫得無法動筆,一如他之前。

江宙聲嘶力竭地質問:“你們已經毀了一個我,現在還要讓姐姐也拿不起筆了嗎?!”

陳葛菲如遭雷劈地站在那裡,雙眸睜大,張了張嘴,竟是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他忍了太久,這兩年來的每一天都是他的凌遲日,在他們的嘲諷中他無數次想過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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