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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珺聽著前院車轍聲、馬蹄聲踏碎街巷的寂靜,提著裙襬小跑過來,恰是父親從車廂裡鑽出來,問道:“父親這麼晚趕去哪裡了?”
“就與殷鵬出去轉了轉,你怎麼還沒有歇下?”王文謙笑問道。
“我今天上街帶著菟兒逛街,看到西市有好幾家鋪子出售黔陽布,便買了幾匹黔陽布回來,想著給爹爹做兩身禦寒的袍子,”
王珺為今天的收穫高興的說道,
“大冷天的,棉布要比麻布、絹綢要暖和,而黔陽布的質地比普通的棉布細膩,穿在身上也舒服,實屬是極好的料子。女兒聽說韓叔叔與韓謙在敘州大力種植棉花,短短三五年,從當初千餘畝激增到十數萬畝,還從周邊州縣收購棉籽,但是黔陽、臨江、中方等地的織造院用工不過兩三千人,可見他們一定有新的辦法剝棉、紡線,才能用工如此之省,也才能將這麼好的料子賣得如此便宜。爹爹說博施於民,而能濟於世,敘州要是真像女兒猜測的那般,已經想出脫籽紡棉的新法,應該可以說是衣被天下的大澤了吧?”
“澤被天下一詞,哪裡能像是你這般胡亂解釋的?”王文謙笑著說道,“敘州產布,所謀也不過是商賈之利而已。”
“不要說北地了,即便是楚州的貧民穿不起絹綢,過冬寒衣更不可能填充絲絮這樣的貴物,僅能拿麻布填以草絮,禦寒實在勉強。這也是入冬後兩淮傷寒頻發、病疫劇增、死者盈野的主要原因,是以提及窮困,必以飢寒並立,”王珺雪膩小臉,卻是認真的說道,“即便敘州所謀乃是商賈之利,但其法能行之天下,使平民能穿得起寒衣,便是大澤。”
“小姐如此學問,要在前朝武週年間,都能出任女相了!”殷鵬笑著感慨說道,“只是不知道哪家相公有富氣將小姐娶回去相父教子啊?”
“我才不要嫁人相父教子呢,”王珺抬頭看向父親,問道,“父親常說韓叔有濟世胸懷,這兩天是否可以登門去找韓叔叔討買黔陽布的紡織之法在楚州推廣?此事真要能成,父親真就是做了一大功德的事情呢!”
王文謙微微一怔,都有些不知道要怎麼回應女兒的話,難道說他剛剛挖出一隻大坑,正等著看韓道勳跳不跳呢?
“敘州所出的鐵器,即便是普通的農具,也要比其他州縣所出鐵作精良得多,”王珺沒有意識到父親臉上的異色,自顧自的笑著說道,“這事或許求韓叔叔還是沒用,秋湖山匠坊乃是韓謙所創,敘州的鐵布新法,多半也是出自韓謙之手,可惜還有人笑他不學無術——爹爹,你多半也鬥韓謙不過,殷叔叔也不慎被他活捉過。要不待韓謙使蜀回來,爹爹你找韓謙問一下楚州要用什麼代價才能換得布鐵新法?”
殷鵬尷尬的咳嗽了兩聲,便告辭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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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亭巷籠罩在靜寂的夜色之下。
韓謙“潛逃”敘州,韓家在蘭亭巷、靠山巷、鐵梨巷定居的家兵部曲,都隨韓謙西遷;林海崢、田城、高紹他們的家人親屬,也都一起遷入敘州。
之後貨棧、錢鋪由郡王府派人接管,
由於韓謙未回金陵,縉雲樓重新組建在金陵的資訊刺探網路,也是以原郡王府,也就是此時的潭王府與凝香樓為機構核心。
蘭亭巷附近很多宅子都空了下來,到這時候都沒有新的人家搬進去居住,也就顯得相當的空曠。
馮繚提了一盞明角小燈,從側院推門走出來,往斜對面的院子走去。
周摯從宮裡告假出來,半夜回不了,他在城裡也沒有安置宅院,同時他又是苦主,不可能直接派人將他扔到京兆府的大牢裡去,韓道勳便直接安排他在蘭亭巷的客院裡暫住一宿,等到明天再帶回京兆府詳細的詢問案情,進一步確認是不是要奏稟上去,開棺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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