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忘川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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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此刻，斜風細雨，廊亭樓閣。

木青安靜地坐著聽雨。手指漫無目的地纏著腰間墜下的流蘇，上端通透的玉壁之上雕著幾根翠竹。圖案刻的並不精細，甚至略微粗糙，可這麼多年了，木青仍是依著習慣佩戴著，不曾解下。

女子佩戴竹紋飾品的不多見，但木青喜歡。他送之或無心，她授之卻有意。

竹生空野外，梢雲聳百尋。

木青想，如果回到三年前，自己當時不做那個決定，那現在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樣了。

“木青，你想好了嗎？確定要喂他喝下這忘川之水？”

“嗯，喝下它，他才能重生。”

“可是待他醒來，便再也不記得你了，你的任何。”

就是想要他忘記。我的任何。

心驀地抽疼了一下，雖已做下了決定，但有太多身不由己的遺憾。

她撫上他依舊沉睡的側顏，低頭輕吻他唇邊。酥酥麻麻。

這個吻不像他主動的時候那麼有侵略性，但溫柔纏綣，依舊甜蜜。

木青失笑，這傢伙還是睡著了安穩。

也只有在他睡著的時候，木青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再次放縱自己的情感了。

熟悉的氣味，微蹙的眉頭......睡著了，他到底還在想些什麼呢？也罷，一覺醒來，便不用這麼傷神了。

灰堯贈的三光神花已給他服下，眼下他身上諸毒已解。

但，於他來說，自己可能就是那最後一味毒藥了。

他殺不了她，她知道他下不去手。而她，也還貪戀這人間。貪戀有他在的人間。

縱使這人間，於她如煉獄。世人容不下她。

哎，手上沾了太多血，解釋不清了。

師父祁風說過，世人需要的從來不是一個解釋，而是他們自己的釋懷。信不信的，都由他們自己。

他信不信她呢？木青想，大抵......是信的吧。可是這份信任，足以要了他的命。她不願意他以命相搏。

嘆無歲月可回頭，蹙眉俯首，終是悠悠不解愁。

此去經年，再多百轉千腸的惦念都將消逝，他不記得她了，就不會有沉淪，不會有愧疚，不會有那些掙扎與不堪。

當然，也不會有愛了。

思緒又飄回最初。恍如隔世。

多年前，嵊山上。

彼時的木青正值碧玉年華，雖生性清冷，不善言辭，但骨子裡爛漫灑脫，策馬歡騰，似借風飛翔的小鷹，總是想著，能飛多遠飛多遠，憑著一股子牛犢氣，覺得世間無可畏之事。

未滿十六，獵獸堂弟子不能獨自下山。待好不容易熬到年歲，木青終於可以名正言順遠遊了，藉著獵獸的名義，下山遠遊。山上一切都好，平靜安寧，但少年心性卻完全被山下的喧雜吸引，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領略不一樣的風景。

那時年少無煩惱，木青的資質雖在同輩獵獸人之間並無過人之處，但勝在內心安寧，師父也無苛責強求，倒也一路正途，無上歡喜。

就這樣一路獨自走著，許是太過散漫，當時並未留意，有些人就這麼不經意闖入了她的生活。模糊回憶間，命運的齒輪似乎那個時候就開始轉動了。

這一路上，不斷人影綽約，有些人走著走著，終究成了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