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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風睜不開眼皮,光是聽那悽哀婉轉的哭腔,只覺有種雲天晦暗的錯覺。
想是人世無常,不知是哪位親友意外故去了。死的這人在這裡大約很有威望,為他送行的親朋少說要有上百。
那些細細密密的別離悼詞等傳到她耳朵裡,已成了要斷不斷、似吞似吐的模糊囈語。傾風零星聽到幾個字,更多的不待分辨,思緒已然遊離。
恍惚中她甚至分不清那些慟哭的人,是在為陳冀送行,還是為自己送行。
眼前的光好似千萬點的落紅,斷了人境的春意,也壓住了她短短半生的夢。
她在被勾起的悲痛愁緒中,將要重新昏死過去,忽而察覺身下木板微微一晃,有人從床尾爬了上來。
從聲音來聽,視窗的位置就在床尾,那人該是趴在她腳邊朝外頭張望。
傾風不慣有人與自己靠得如此相近,何況還是在自己傷重病衰、無力抵抗之際,神智被人從八百里外的雲霄猛地拽了下來,回到了殘破的身軀,耳邊那些混亂不成句的聲音總算變得清晰,能稍微捋出一二。
腦海中便描出一幅大致的場景:幾人撲在裹著草蓆的屍首上,哭聲如潮,陰風慘慘。
這幾日生死彌留,傾風滿腔悽楚的離情倒是沉澱下去了,反想上前安慰他們幾句:諸般苦痛皆是逃不脫的世情,有人生來勞苦鮮歡,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都無法的。
隨即,傾風聽見一陣銅鑼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錯雜的馬蹄與腳步停在了屋外的空地。
馬上人沒有下來,勒著韁繩閒適地繞圈踱步。
眾人的哀悼聲驟然一止,變成極為壓抑的沉默。叫人能輕易從中品出某股深重的怨恨來。
一位青年男性慵懶開口道:“趙杞這條瘋狗,自己死了不算,在臺上當著諸多老爺的面,還敢使什麼陰損手段,害老爺們壞了興致。主子寬仁,不計較他這番過失。可他死前發狂,砸壞了院中一張桌案以及一套茶盞,這就該賠了,共是一百三十兩。加上本月需交的稅銀,你們光是採石可不夠,糧食也要交還一半上來。”
他說話的聲音不疾不徐,有種拿腔捏調的做作,姿態很是倨傲,語氣裡帶著惡意明顯的嘲弄,又暗藏著一些恨意得解的暢快。
光是聽他說這兩句,便成想象到他此刻眼高於頂的模樣,渾像那些在權勢面前卑躬屈膝,撒開繩索便張牙舞爪的惡犬。
傾風不知道妖境的一百兩值不值錢,可聽到周圍人剋制不住的抽氣聲,知是筆能要命的鉅款。
有人憤恨回了句:“你欺人太甚!”
青年尾音一揚,陰惻惻地問:“你說什麼?”
先前出聲的人不知是被同伴按住,還是自己忍了下去,沒有回應。
青年冷笑著道:“幾條家犬,犯了大錯,還敢朝主人狂吠?莫不是趙杞替你們贏過幾次,叫你們吃了兩頓飽飯,就以為自己有了底氣?在我主門下,你們不過是一群養在後院的家畜,叫你們生便生,叫你們死便
死!不要以為逗得老爺們高興,賞你們幾分好顏色,自己就不姓奴了。”
長鞭破風之聲響起,抽在哪處血肉上。
四面啜泣聲起伏,眾人如秋日裡瑟瑟的落葉,緊抱在一起。
青年兀自抽打,嘴裡大聲咒罵道:“畜生!畜生!”
他宣洩了心中怒氣,才丟下馬鞭,不耐煩地說道:“有錢賠錢,沒錢賠人,這裡的規則你們都懂,我不多浪費唇舌。一炷香後,銀錢糧食沒上繳齊來,別怪我不客氣。”
傾風當這青年是哪個小妖,在外鬱不得志,過來人奴的村莊橫行霸道。聽他句句辱蔑,胸腔內生出一股凜然的殺意,戾氣翻騰,恨不能將他一劍送去歸西,竟硬生生將自己從半死之人的狀態中逼醒,手指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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