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0 章 三件禮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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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法在權力面前到底是什麼?
這一夜在院中竹椅之上對坐乘涼之時,姜沃與崔朝亦談起這個話題。
姜沃手裡轉著一把輕羅小扇,只是滿院都是驅蚊艾草的香氣,無蚊蟲,但也無流螢可撲。她就拿扇子撲了撲人,問了崔朝這句話。
崔朝因近來多見皇帝,而皇帝病中又多說起舊事,他就也拿一件多年前的舊事來舉例子,事關長孫無忌。
崔朝剛開了個頭,姜沃又叫停:“等下,這樣好的舉例論證課,我去叫婉兒來聽一下。”
她起身去叫弟子。
崔朝則去屋內,給婉兒尋一個新的杯盞。
待婉兒過來後,就搬了小竹凳,乖乖坐在一旁,捧著消暑的谷葉飲,聽起了禮法與權力的故事。
那還是長孫太尉大權獨攬的歲月,而長孫無忌當時的脾性,就是什麼都要抓一把,朝堂諸事都要過一過他的目才算完。
不但律法這種他的專業強項要抓,修禮法之事,他也要主抓。
“那時候,長孫太尉就給皇帝上過一封修禮法的‘建言’。”
而且題目很言簡意賅:《甥舅服制議》。
其整篇‘議’大體就在議論,舅舅去世後,外甥該怎麼服喪的禮法。
長孫太尉開篇就很直接道:“古喪服,甥為舅緦麻。”這,可不妥!
講到這兒,崔朝還停下來考了考婉兒《禮記·喪服》裡的五種級別。
婉兒背道:“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這五種喪服由高到低,守喪之儀也由重到輕。
故而有句俗話說‘出了五服不是親’,論禮都不需要穿喪服為祭,就是血緣太遠了。
而長孫太尉的不滿之處就在於:舅舅過世,外甥居然只緦麻,最低階別?做為天子的舅舅,長孫太尉覺得,他該為天下的舅舅發聲啊!
於是在奏疏中,長孫舅舅簡略進行了幾句論證,什麼‘舅舅是母的本宗啊’,‘考之經史,舅誠為重’(其實也不知太尉考據了什麼經史,反正也沒引用文獻)之類的話。
最後——
一來崔朝記性很好,二來這封奏疏當年皇帝給他看過原版,跟他吐槽過,所以印象深刻,時隔多年也能背出來最後一句:“舅報甥服,尚止緦麻,於例不通,禮須改正。”[1]
“於例不通,禮須改正……”姜沃重複了一遍後不免感慨,長孫太尉別的不說,這種‘我有個想法,萬事給我讓道’的勁兒,還是挺霸氣的。
崔朝繼續道:“當年長孫太尉的意思是,把禮法裡外甥給舅舅服喪,從緦麻改成小功。請聖旨批准。”就是從五等提到四等。
當時皇帝跟崔朝吐槽過太尉的攬權又愛折騰後,很快就準了:“舅舅要改這個禮法喪儀,彰其‘天子舅父’身份貴重,就隨他去吧,又不是什麼大事。”
與其在這種事上跟舅舅較勁,還不如去選兩個可用的,不畏懼太尉的官員來的要緊。
這便是禮法與權力。
長孫太尉的權力,讓他的身份被禮法妝點的更加精美,就像是身上的紫袍金帶。
崔朝說完後,輕聲一嘆。
因婉兒在,有些話他沒有直接說出口。但姜沃倒是與他感同身受:這點上太子真的不像皇帝。
也不像先帝。
崔朝講完後,姜沃就也給婉兒舉例論證。
只是在講之前,她還看了一眼崔朝:“我這故事,可對崔氏不太友好啊。”
崔朝只是含笑做了個‘隨意’的手勢。
姜沃就對婉兒道:“先帝年間,曾明發過詔令。”
姜沃最近到中書省後,也在認真熟習本職公務,看了許多詔令。
“崔、盧、鄭、王等姓,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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