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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這是猛虎悠悠醒來時說出的第一句話。

只見門前磨刀的那名中年男子莫大的驚喜中,還夾雜著一絲迷茫,此刻未搭理猛虎,反而連迭聲招呼著屋外。

這孩子忘記自己是誰,而且……怎地說“我”,不是“俺”了?

“醒了?是虎兒醒了?”一個婦人的聲音傳來,語氣裡透出無盡的欣喜與期待。

隨著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草廬門口出現一位樸素的農家婦人,粗布短襦長裙,荊釵穿髻,高挽著雙袖,雙手沾滿了水珠,正匆匆在前襟擦抹著。

人還未進屋,粗糙呈古銅色的面龐上,便綻開了由衷的笑容。

那笑容淳樸至極,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猛虎在床榻上支起身子,恍惚地看著這一切,竟一時失語。

“虎子他……會不會?”中年男人隱晦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殼,滿面憂慮地暗示那婦人。

“那又怎樣?能醒來便是好事!這是老天開恩呢。”

婦人卻瞪了男子一眼,麻利地來至榻前俯身端詳,語氣溫婉而關切地問道:“俺兒,你可總算是醒轉了!”

……俺兒?猛虎已是滿面困惑。

“叔,你總算醒了!”隨著一聲歡快的童音,一個小小的身影快速衝了進來,敏捷地爬上床榻,不管不顧撲入了猛虎的懷裡。

猛虎怔怔地望著懷中燦爛的童顏笑臉,與這五六歲的抓髻頑童對視著,彼此大眼瞪小眼。

在婦人絮絮叨叨的噓寒問暖中,猛虎才恍若隔世般將眼前情形捋出個大概。

那一對再普通不過的貧苦夫妻,男人是個獵戶,女人是個村婦。

懷裡的頑童,是他兄長的獨子賀兒。

而自己,被叫做“虎子”的半大小子,於近日忽得怪病一場,整日高燒不退於榻上,昏昏然不省人事,呼喚不應、湯藥不進,夫妻倆花費不少錢糧老遠請來了幾位郎中,打眼一瞧都搖頭拒診。

最後一位老郎中耐不住苦求倒是仔細把了脈,卻嘆息著一言未發抬腳就走。

在婦人再三央求之下,外搭上家中唯一值錢的狼皮褥子,老郎中才深鎖眉頭留了一句話:且喂些滋養藥湯維持著看看吧,若要醒來,除非再世為人……

夫妻倆聽了都傷心欲絕,卻始終沒有放棄,每日間一丁點一丁點喂些湯水吊著命。

沒曾想,此怪病忽來忽去,“虎子”竟然不治而愈,宛如一夜之間脫胎換骨。

除忘卻了一些事物,音容笑貌倒是一切如常。

只有猛虎自己知道——此虎已非彼虎。

鄰里們聞訊都紛紛前來看望,簡陋的小院裡一時間充滿了歡聲笑語,“虎子”望著那一張張陌生而親切的面孔,只能尷尬地無言微笑,掩飾對這時空一片空白無知的茫然。

這個小山村,被村民們稱為靠山屯。

屯子不大,作為自發的聚居地只有三十餘戶,人丁堪堪百餘,偏居塞外深山一隅,鄰里大多是以射獵謀生的獵戶。

沒人說的清在此落戶安家的第一人是誰,哪怕屯內年歲最老、居住最久的一位薛姓老獵戶,也無法道明此處小村落的起源。

除了白髮蒼蒼勉強算是本鄉本土的薛老爺子,餘者皆輾轉來自中原各地,口音雖免不了南腔北調,平日裡攀談溝通卻無障礙,湊在一處時,不同鄉音交雜倒也顯幾分熱鬧。

多少年來,人們或拖家帶口,或孑然一身,如浮萍般由四面八方飄零匯聚來此,或避難、或逃荒、或遠離兵災、或犯案遁逃。

各有緣由經歷,各有難言之隱,所有人都是為生存而背井離鄉,輾轉掙扎至此苟活。

由於溫飽的艱辛,棲居的不易,屯子裡每戶人家都默契地彼此幫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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