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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肆卻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畢竟武英殿是皇帝齋居、會晤的地方,面闊五間,進深三間,左右共有廊房六十三間,東西配殿凝道殿、煥章殿,東北有恆壽齋,西北面為浴德堂。

何肆聽聲辨位,便知聲音是從西北傳來,裹挾厚重氣機。

何肆面色微沉,陳含玉居然也是位深藏不露的武人?

他不知道,陳含玉在他之後,還是個武道上的後進晚輩。

何肆在腦中飛快搜尋自己哪裡觸怒了這位新帝,上一次見面是在京越大瀆邊,他待自己還算溫和,那時的他還是殿下,現在的他已是陛下了。

大太監劉傳玉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何肆頭疼,他可能是在糾結,不知道是先該開口應答,還是要先下跪認錯。

都說君心難測,只有臣心如水。

何肆不是臣,也不懂“臣門如市”的鑽營,卻也還是陳含玉的子民,世上哪有真愛民如子的皇帝?

尋常富家翁有些黃白物就要提防兒孫短視,遑論大權在握、生殺予奪的皇帝?

畢竟上一個說“臣門如市,臣心如水”的油滑之臣已經瘐死獄中了。

劉傳玉於心不忍,上前一步給何肆指了個方向,陳含玉此刻就在浴德堂中。

其名源自《禮記》中“浴德澡身”之語,曾用作皇帝齋祓處,現在現改為蒸紙處,設待詔,擇能畫者居之。

何肆面色低沉,穿過武英殿大院,走入那浴德堂中,腳步不快,他雖想了一路,卻也還是沒有想出自己如何得罪了陳含玉。

只見陳含玉一身赤紅龍袞,光彩照人。

何肆面對天子,自然行跪拜大禮,陳含玉卻是沒有叫他起來的意思,笑道:“下臣凡遇召見,跪久則膝痛,膝間必以厚棉裹之,所以何肆……你裹了嗎?”

何肆略微錯愕,旋即搖頭不迭。

陳含玉卻是冷聲道:“眼睛好了,嘴啞巴了?”

何肆只得五體投地道:“草民不敢。”

陳含玉冷哼一聲,“你有什麼不敢的?我看你本來膽子就大,現在更是藝高人膽大了,都偽五品了?叫我刮目相看啊,那倒是不怕跪,跪著吧,我就不賜氈了。”

何肆面對陳含玉如此言行,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心中苦澀,更是升起涼意,皇帝問罪,他哪敢頭疼,擔心脖子疼才是,劊子手殺頭用的鈍刀何肆可是自小耳濡目染的。

劉傳玉也不知道這位新帝為何生氣,也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但君無戲言,畢竟是口含天憲,言定生死的至尊,豈可兒戲?

陳含玉又問一遍,“你可知錯?”

何肆沒有說話,他不知,但陛下金口玉言,他一定是有錯的,且容他再想想。

陳含玉看著何肆腰間佩的雙刀,玩味笑道:“大離府順,天佑,天符,炎禧這四朝,只有項王陳壟項可以無詔出藩城,可以佩刀入皇宮……你這是找死來了?”

陳含玉此言落入何肆耳中不啻雷殛,何肆卻是不敢伸手摘刀,生怕惹出更大的誤會。

看著何肆呆若木雞的樣子,陳含玉哂笑,卻是出人意料,上前幾步托住了何肆的胳膊,將其提了起來,“緊張什麼?我和你開玩笑呢,我知道你不懂規矩,但劉伴伴怎麼會不懂?帶刀是我准許的。”

陳含玉指了指何肆腰間的龍雀大環,問道:“這把刀用著如何?”

何肆還有些如夢初醒,只是如實道:“十分順手。”

陳含玉點了點頭,說道:“胭脂巷的房子呢?你那待年媳姐姐的父母住著又如何?”

這話已經是說得頗為赤裸了,何肆面色微變,還是強顏歡笑道:“多謝陛下記掛,挺安適的。”

陳含玉又問,“那斫伐剩技呢?你走刀練到第幾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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