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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什麼人?
宿清焉這個問題把扶薇問住了。她能給誰寫家書呢?和她有血緣關係的家人都死光了,堂表皆不剩。恩重如山的養父母也不在了,留給她一個如今在宮裡當皇帝的弟弟,想起這個弟弟……扶薇心裡就來氣。
“母親。”扶薇念出這個有些遙遠的稱呼。
宿清焉落下這兩字,又等了良久,也沒等到扶薇再開口。他溫聲道:“若姑娘不知怎麼寫,可以告訴我想說什麼事情,在下幫姑娘潤詞。”
“母親應當正因我要成婚而歡喜,可男方家裡既嫌我體弱短命,又怪我強勢出風頭,想要毒害我性命。我該如何告訴母親?”扶薇抬眸,望向宿清焉。
宿清焉望著扶薇眼眸裡的一汪幽潭,愣住。
扶薇慢慢移開了目光,垂眸輕聲:“先生只幫我寫……一切安好,這四字就夠了。”
良久,宿清焉才收回目光,一筆一畫地寫完。
他放下筆,頷首輕吹信箋上的墨跡,直到浮洇的墨汁完全滲進紙張裡。
“姑娘,不管遇到了什麼難事,家人總是會站在你身後,相陪相助。”宿清焉雙手捧上家書。
可是扶薇沒有家人呀。
“多謝先生。”扶薇淺淺一笑,伸手去接。薄薄的一張信箋下,她指尖若有似無地輕輕碰了一下宿清焉的指背,又須臾離去。
扶薇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睛,纖白的指捏著信箋,慢條斯理地將其從當中折了一道。
宿清焉靜靜看著她指上的動作。
扶薇抬眸對他笑了笑,而後扶著蘸碧起身。
走之前,靈沼放下兩枚銅板。
宿清焉看向小方桌上的兩枚銅板。可是……他幫人寫家書向來是不收錢的。
不遠處包子攤的許二等扶薇離去,立刻湊到宿清焉面前。不僅是他,周圍幾個商販和行人也都湊過來,轉瞬間將宿清焉的小方桌團團圍住。
“清焉,離得近看得清,她是不是真的美得跟天仙似的?”許二急忙問。“她下半張臉戴著珠簾是有疤還是歪嘴?或者齙牙?你離得近肯定能看清!”
宿清焉看了許二一眼,再茫然環顧周圍湊過來的一張張看熱鬧的臉龐。
他認真回憶了一下扶薇長什麼樣子,而後緩緩搖頭,認真道:“沒注意。”
濃密的鴉睫下一雙乾淨的眸子將人望著,無辜又真誠。沒有人會懷疑他說假話。
許二一噎,氣得翻了個白眼:“你這個書呆子!”
其他人也一鬨而散。
宿清焉的手虛握成拳置於小方桌上,拇指指腹不自覺地貼了一下食指和中指的指背。
他抬眼,望著不遠處的垂柳。夕陽細碎的光粘在隨風拂動的柳條上,仿若貼著嬌靨輕晃的珠簾。
他真的沒注意珠簾之下,他只記得她的眼睛。
宿清焉回頭,人海里已然看不見扶薇的身影。
扶薇已經回到了繪雲樓。她將信箋隨手放在桌上,抬起手臂,蘸碧習慣性地幫她褪去外衣。扶薇外出歸來第一件事必然是沐浴更衣。
花影早就將沐浴的熱湯備好,扶薇沐浴過後換上舒軟的寢衣,獨自待在寢屋裡。
以前總有處理不完的政務,如今空閒著,扶薇尚不能適應這種無所事事。她呆坐了一會兒,視線落在北窗下那一箱書信。
忽想起蘸碧的話,扶薇忍不住想阿斐會不會真的遇到了什麼難事?
扶薇走過去,終於拆了一封段斐寄來的信。
只看了兩行,扶薇就氣得拂袖。信箋翩翩飄落於地,其上字字句句皆是一顆赤誠之心的款款深情。
扶薇不是陛下親姐姐,陛下也不是太上皇的親子。這事還要從多年前太上皇的一場惡疾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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