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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幾十級白玉長階下,偌大觀禮廣場上同時收聲,跟著,便是如潮海倒伏、風吹草低般烏泱泱跪下去的一片。

四方魔域部眾,盡皆俯首。

“尊主聖安。”

齊聲如唱,響徹九霄。

長階之上,那張尊椅裡,雲搖儼然已經是在場不知其數的眾人裡,唯一一個還未跪的了。

她死死攥著扶手上鎏金的獸首,任它犬牙稜角將她手心硌得烙下了印子。

越過那些伏地的身影,她能夠清晰看見,那兩座同至的大婚轎輦落下,穿著婚服的慕寒淵與陳見雪分別從兩座轎輦上下來。大紅的袍尾拖在他們身後,迤邐過白玉長階,在視線裡留下如血一般的殘影。

若是再這樣下去,大婚之後,慕寒淵重啟魔尊殿,即位魔域至尊。

那距離這紅色殘影變作真正血海,籠罩乾元……也不遠了。

她必須要阻止那一天的到來。

雲搖捏著獸首扶手的指節緊得顫慄起來,直到那犬牙尖銳的稜角終於被她生生楔入指腹,一點鮮紅的血從指尖溢了出來。

“啪嗒。”

它滴落在雪白的玉石階上。

一道威懾至極的眼神凌空落來——

雲搖驀地回神。

她醒神垂眸,看見慕寒淵正提著大婚冠服,一步步踏上那幾十級的白玉長階,朝她走來。

只是與規矩俗禮中不同——

本該與他並行、拾級而上的陳見雪,卻是停在了長階下,一動不動地垂首站著。

不對。

陳見雪明明該上來,同慕寒淵一道給她敬茶才對。

來不及等雲搖想清楚,慕寒淵就已經一步步踏過了長階,站到了她面前。

那人在尊椅下停住。

暗金色的青銅面具被他抬袖,緩緩摘下,雪色長髮勾散了一綹,迎風蕩起。

它纏過他漆黑如淵的眉眼,還有那道血沁似的魔紋。

“師尊…”

慕寒淵凝視著她,聲線發啞:“你可知,我這樣一步步真正走到你面前,用了有上千年?”

“……”

雲搖心底輕顫了下。

她垂眸,避開了他像要將她吞下湮沒的眼神:“我說過了,我早已不是你的師尊。”

“那若這盞師尊茶,我一定要你喝呢。”

慕寒淵抬手,旁邊的侍者跪地上前,將黃梨木盤上的茶盞舉高奉起。

他捏入指骨間,握著茶盞上前。

那實在稱不得一個“奉”字。

在茶盞被慕寒淵居高臨下地遞到唇前時,雲搖已經冷冰冰地撇過臉。

慕寒淵的手僵停在她下頜旁邊。

一兩息後,他忽笑了,本就未作掩飾的清沉聲線,更是頃刻便蕩遍整座宮城殿苑——

“不錯,她就是乾門小師叔祖、雲搖,亦是我的師尊。”

“絕巔之上,是她親手將我逐出師門,一劍穿心,又拋下了天塹寒澗。我在腐爛的白骨間,被那些禿鷲撕碎血肉與臟腑、再一點點重新長出,然後再次被撕碎……”

“——”

雲搖瞳孔緊縮,她扭過頭死死盯住了慕寒淵:“你在說什麼?”

慕寒淵卻望著她,笑起來:“天塹寒澗裡,我這般苟延殘喘了整整十日,才活過來。”

“整整十日,都未能等到師尊來看我一眼。”

“不可能,我明明施了——”雲搖只聽都覺著臟腑撕扯似的疼,疼到她眼圈發紅牙齒都跟著顫,“不可能……”

慕寒淵深深望著她,片刻後才輕聲笑了:“原來師尊也會心疼麼。只是,你心疼的究竟是他,還是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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