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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蕭朔獨自苦撐王府,一連月餘,心力體力都已到極限,視野模糊,撐著染血玉階抬頭,還要再叩下去。

雲琅伸手扶住他,將他托起來。

邊上的內侍不敢多話,小心著勸:“小侯爺,地上太涼……”

雲琅冷聲:“退下。”

內侍噤聲,屏息悄悄退出殿外。

雲琅看了蕭朔半晌,攥了袖口,抬手替他拭了拭額間躺下的血痕。

蕭朔意識已近昏沉,攥住他的手腕,胸口起伏,眼底死死壓制的激烈血色翻騰起來。

“沒有外人了。”雲琅輕聲,“你要對我動手,不用顧忌。”

“雲琅。”蕭朔耳畔嗡鳴,聽見自己嘶啞嗓音,“父王母妃,覆盆之冤,屍骨未寒。”

雲琅像是冷了,微微打了個顫,垂眸不語。

“重查冤案,不牽連你。”

“端王府自取其禍,怪不得你。”

“你與鎮遠侯府無干,查出你家。”蕭朔視野裡一片血紅,死死攥著他手腕,“端王府辭封爵,自請去封地,我用爵位保你。”

雲琅仍不出聲,避開他視線,手上用力,想扶蕭朔起來。

蕭朔膝行退了兩步,朝他重重叩拜下去。

……

“現在想來。”蕭朔笑了一聲,“那時簡直愚笨透頂。”

端王之難,事涉爭儲。

除了他,剩下的人說不定都猜著了是怎麼一回事。

先帝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縱然心中再猜到過往始末,也難以下得去手、去往死裡再查另一個。

“怎麼能怪王爺?!”

老主簿哽聲道:“哪有這等道理?縱然先帝為人父,先王也是他的兒子!難道就這麼白白——”

蕭朔道:“罷了。”

老主簿打著顫,低頭閉上嘴。

“先帝寬仁,卻失於公允,又瞻前顧後、優柔寡斷。”

蕭朔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時先帝身體已每況愈下,儲君之位一旦空懸,朝野必亂。”

老主簿不懂這些朝堂之事,只是仍咬牙道:“雲,雲公子他——”

“第二日,他帶著讓我行冠禮襲爵的聖旨,來祭拜父親。”

蕭朔道:“勸我就此罷手,不再翻案。”

老主簿長嘆一聲,閉上眼睛。

“我應了。”蕭朔淡聲,“但只有一條,讓他說清楚,事情究竟始末。”

“他依然不說,只把匕首交給我。”

蕭朔笑了笑:“自縛雙臂,站在我面前,叫我只管解氣。”

少年蕭朔攥著那把匕首,在漫天風雪裡立了三刻,放聲朗笑,將袍袖霍然斬斷。

割袍斷交,恩盡義絕。

端王府自此閉門謝客,封府不出。蕭小王爺立下血誓,再不與雲麾將軍動手,除非——

“除非。”蕭朔神色淡漠,抬手撥了下燭花,緩緩道,“他日再見,我親手取他性命。”

老主簿黯然無話,靜立一旁。

“那時年少,只知道滿腔怨恨,滔天不公。”

蕭朔道:“我原本想,無非豁出去查個清楚。不論此事同鎮遠侯府有沒有關係,都同他無關。”

“犯了天威也好,丟了爵位也罷。”蕭朔垂眸,“大不了就要一塊窮山惡水的偏遠封地,如果真牽扯了他們家,就把爵位交出去,換了他,一併帶走。離京城遠遠的,再不回來。”

老主簿胸口酸澀,低聲:“王爺……”

“鏡花水月罷了。”

蕭朔道:“我如今只慶幸,他那時不知被什麼耽擱了,沒來得及插手。”

知道家中生變那一刻,他就在怕雲琅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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